生,就是睡著醒來。死,就是呼吸斷裂。
讓一切從簡。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你我的生命不過是寂靜林間草葉上的一滴露,更或是初晨緩慢升起的陽光下,被鳥兒們的羽翅撲棱棱激起的細碎塵埃,漂浮在空中,即使是有相互的遇見、碰撞或重疊,也不過是相攜著簌簌而落,亦終將消失。
故而,無需急,無需怨,無需彼此糾結,且讓它在這郁郁的寂靜裏慢慢地來慢慢地去。
所謂樂極生悲禍盡福抵,人之痛樂總是相攜並進宛若紙張的兩面,當你在此面濃墨重彩,彼面定會印跡斑斑。
而有些痛樂,隱隱清歡也罷水深火熱也好,都是他人無法分擔與取代的,哪怕是你的深情摯愛。
既是需要自我對待與處置的,又何須過分渲染,倒不如輕描淡寫、寧息止腹、心懷坦然,終有一日一切皆會成為過往。
人一生的時光中,頻繁而不間斷地重復著的事就是說服自己。
說服自己知足、妥協、放棄、忘記,說服自己吃虧、原諒、慈悲、寬恕,說服自己不計較、不稱重、不誇耀、不攀比。
此過程於日夜晨昏裏周而復始,短則一念之間,長則歷時幾年,十幾年,幾十年。
而隨生不息的許多悸痛悲憂,皆來自內裏幽暗隱秘的宇宙,需依恃自我說服得到解決。
很多時候我們都能夠寬容和原諒無關緊要的人,卻不能寬容和原諒至親至愛的人。
因為自己付出的越多,需要做到的寬容和原諒就越難。
我們不斷地修剪欲望,沈潛內心,為的是與俗世的生活更為妥貼,因為任誰也無法讓自己的日子脫離柴米油鹽、悲喜苦樂,躍然成為那字裏行間的優雅與清閑。
活著,就不可能無欲無求。難得的是要懂得取舍,懂得拿起什麽,放下什麽。
心境是自我營造的。就如同裝修臥房一樣,有人喜歡淡粉,有人迷戀淺綠,有人偏好暗紫,有人執著煙灰。
心念不同,故,境色自不同。
隨緣度日,是偶爾在一本書裏讀到的四個字,覺著甚好。
不要總逆水而上,要懂得順水而下。
其實,人該持有如若涓涓流水般的性情,遇冷而冷,遇熱則熱,遇峰繞行,遇壑填埋,順時應勢地活著,要允許自己犯錯,要允許自己失敗,要允許自己身不如他。
人,還是凡俗一些的好,煙火一些的好,庸常一些的好。
生命是直抵,沒有迂回或返程,而未來可有時日亦無法確定,我們該心存善良與感激地享受這短暫的生之甜蜜,又何苦時時不快,時時悲戚或怨恨呢?
生活其實沒有多麽深奧的哲學,它仿若婦人烹煮,需切一點紅切一點綠,需點幾滴酸點幾滴辣,需緩急間錯,調試著火焰煨炒,需五味兼具相互摻和著過。
生命一路而來,又將一路而去。
那枕上足下眉梢眼底的細碎而平實的光陰,恰若細指織就的一卷長錦,漸次鋪展又漸次收攏。
許多快樂或美好如色澤漸暗,而那被你隱約暗藏的略略的痛與遺憾,如串綴在錦的粒粒瑣石,卻被心的溫婉與淺暖經久歷時地揣捏摩挲,終會沁透出如玉之碧的澄澈,那,是你值得的一世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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