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不相逢

9．明菩薩不應立

“一切法不生”為宗“一切法不生”，這是佛常說的，但是不要立這個宗。宗，是宗論，主題思想。就是不應該把“一切法不生”這個理論，作為一個宗來建立，不能建立這個宗。

因為前面大慧問了這個空性的問題，釋迦佛進一步講了，為什麼有時候說空，有時候說有，對執空的我說有，對執有的我說空。

復次大慧：一切法不生者，菩薩摩訶薩不應立是宗，所以者何？

謂宗一切性非性故，及彼因生相故，說一切法不生宗，彼宗則壞。彼宗一切法不生，彼宗壞者，以宗有待而生故。

又彼宗不生，入一切法故，不壞相不生故，立一切法不生宗者，彼說則壞。

為什麼說一切法不應該立這個宗呢？講了幾個道理。講的一個道理：“謂宗一切性非性故，及彼因生相故，說一切法不生宗，彼宗則壞”。因為一切法本自不生。本自不生，就無能生之因，沒有能生它的因，那麼所生的相也就沒有能生之因，也沒有所生之相，就是本不生。你說一切法都不生，你標這個宗本身就不是一切法不生了。所以說這個意思。

“彼宗一切法不生，彼宗壞者，以宗有待而生故，又彼宗不生，入一切法故。”你本來是一切法不生，這是一個法爾的第一義諦，但你標一個一切法不生宗了，不生就跟生相對待了，有生就有不生，有不生就有生嘛。一切法不生是法爾的東西，你不能拿世俗的東西跟它對待的。你說一切法不生，就一定有一個一切法生在那裏相對待，那你這個一切法不生就被破壞了，所以你立個宗就陷入到有為法、世間法當中去了。

大慧，有無不生宗，彼宗入一切性，有無相不可得。

大慧，若使彼宗不生，一切性不生而立宗，如是彼宗壞，以有無性相不生故，不應立宗。五分論多過故，輾轉因異相故，及為作故，不應立宗分。

謂一切法不生，如是一切法空，如是一切法無自性，不應立宗。

假使你在一切有無法、世間法中，對萬事萬物的看法上你立了一個“一切法不生”這麼一個宗，這個宗本身就陷入到有無的爭論裏去了，本來“一切法不生”是離開有無的，你標個宗，你就陷到有無裏邊去了，你陷到有無裏面去了，你這個本身講法爾的本不生的宗就壞了，所以不應該把“一切法不生”立一個宗。“五分論多過故，輾轉因異相故，及為作故，不應立宗分”。前面講的，因明學的五分法：宗、因、喻、合、結，或三分法：宗、因、喻。用這些法可以建立宗派，因喻成宗嘛，立一個論，像唯識宗很多都是建宗，用因明的形式標明他的理論主張。很多宗派他的學說也都是用因明的形式來標榜的，像中觀宗的自續派，我前面講了，他就是用因明的形式標明他的中觀見解。

好，你如果用因明學建立“一切法不生宗”的話，那麼五分法裏頭的因、喻就成宗，因、喻就是能生，那個宗就是所生。因為你立量的時候，你那個因、喻是標榜這個宗的前提。因、喻變成能生，那麼一切法不生是他所標榜、所主張的東西，所以那個宗就是所生了。你用因明學辨論說的一切法不生，你用因明形式一來標榜了，輾轉相作，這一切法不生好像是從因、喻裏頭所生的，跟你自己所說的一切法本不生就相違背了，所以這個宗不能成立。以此類推，不但講一切法不生不立宗，講一切法空，一切法無自性等等，都不應該立宗。就是經上講的，“不應立宗分，謂一切法不生，如是一切法空，如是一切法無自性，不應立宗”。因為上面講了很多道理了，那麼還有一切法空，或一切法無自性，都不應該立宗。為什麼呢？你如果說一切法空你立這個宗，或者是一切法無自性，你立這個宗，一樣的，本身就陷入有無的爭論裏去了，陷入有為法裏面去了，陷入因明的認識裏頭去了，是講這個意思。

大慧，然菩薩摩訶薩說一切法如幻夢。現不現相故，及見覺過故，當說一切法如幻夢性，除為愚夫離恐怖句故。

大慧，愚夫墮有無見，莫令彼恐怖遠離摩訶衍。

這裏說什麼呢，因為剛說了菩薩你不要立一切法不生這個宗，也不要立一切法空、一切法無自性這些宗，那該怎麼樣呢？菩薩摩訶薩說一切法如幻，說一切法如夢，這樣說就少錯誤一點。因為你說有說無都是凡夫的妄想執著，你說如幻如夢，針對性還強一點，自己也不被動。本來你自己是真理，但你跟著凡愚不善於說法的話，那也容易陷入一邊了，就像你自己立個宗，自己把自己陷進去了，那是不明智的。這是釋迦牟尼佛講化他智的這個部分，所以講不要立宗。但是為使凡夫能夠不恐怖，可以說有聖智自性相，不過說聖智自性相的時候，也得是針對性的。一般說還是講如幻如夢比較少錯誤。

為什麼要順著凡夫這方面講呢？因為你要隨順眾生。佛的十大願裏頭有一條，恒順眾生。恒順眾生很要緊啊，恒順眾生才能夠度眾生。你不恒順眾生，眾生不親近你呀，不親近你，你這個法就弘不了，你也度不了他。你要度他弘法，就要使他親近你。所以在方便上有些要適應他，適應他才能度他，不要使他恐怖而“遠離摩訶衍”。摩訶衍是大乘（摩訶是大，衍是乘），不要使他遠離大乘。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無自性無說，無事無相續；彼愚夫妄想，如死屍惡覺。一切法不生，非彼外道宗；

至竟無所生，性緣所成就。一切法不生，慧者不作想；彼宗因生故，覺者悉除滅。

譬如翳目視，妄見垂發相；計著性亦然，愚夫邪妄想。施設於三有，無有事自性；

施設事自性，思維起妄想。相事設言教，意亂極震掉；佛子能超出，遠離諸妄想。

非水水想受，斯從渴愛生；愚夫如是惑，聖見則不然。聖人見清淨，三脫三昧生；

遠離於生滅，遊行無所有。修行無所有，亦無性非性；性非性平等，從是生聖果。

雲何性非性，雲何為平等；謂彼心不知，內外極漂動；若能壞彼者，心則平等見。

實際上是把前邊說的再用偈語重說了一遍。

頭一句講諸法是沒有自性的，離開言說的，也沒有實體的，但是一般的凡愚執著分別，實在是可厭惡如死屍一樣。

第二句，諸法本自不生，本自不生就不要強行立宗，如果強行立宗了，就變成外道了。因為諸法畢竟無所生，緣起如幻嘛。

第三句，諸法不生，智者不應該起分別來立宗。如果你要立宗的話，那必有相待的因生，你立個宗一定有個對立面，對立面一出來了，你這個宗本身就站不住腳了，就壞了。所以覺者應該排除這些戲論，排除這些愚夫妄想的所見。好像眼睛發花，見空花，見垂發，都是妄起分別的。

三界也都是假名安立的，並沒有實體，不應該更起分別執著，假設種種名相言教。愚夫如果不了知則心意動亂，聖者了知則能解脫。

像渴鹿一樣，看見陽炎誤認為是水，幻想由渴愛而生。凡愚惑亂也像鹿渴了想喝水一樣，見陽炎以為是水。

聖見清淨，從三解脫門生三昧正受。三解脫是無相、無作、無願。故能夠離生滅，遊行在無相之境修無相行，雙非空有。空也空，有也空，雙遣。實相平等，佛果圓成。所以如果能夠以平等智來觀察妄境，心識、心覺就滅。這是進一步講不要立宗這個問題。不要立宗，不等於不宣傳、不弘揚，不是這個意思。是講不要把這個東西建成一個宗派。你建立一個宗派，你自己就被動了。因為這是個法爾的東西，它本身本不生，你就不應該把法爾的東西作為世間法、有為法，你拿出來標榜。你標一個宗，本身這個宗就壞了，就陷入對待。反復講這個意思，我們要領會，佛法的一些理論為什麼不要把它形成一個宗呢，道理就在這裏。那我們後來不是標宗嗎？這個宗那個宗，法相宗、三論宗、俱舍宗、成實宗、天臺宗、法華宗、華嚴宗、真言宗，這些宗不也是宗嗎？這些宗和佛說的不立宗的意思還不完全一樣。因為實際上在弘法的過程當中，他所宣傳的那些法義，說出來了以後，他不是以他的法義來標宗的。但後來的學的人不知道有些東西是法爾的，不應該立宗的，但是他也說成宗了，這是世俗的一個現象，當然這個問題還值得研究。

所以講宗派這個問題，從佛的本身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我們就知道法法相通，佛是不主張立宗派的，但是有宗派呢，這也是自然產生的，因為總都是有知見嘛，知見不同，境界不同，必然就會有分。有分，佛不否認這個現象，也知道會有這個現象，但是佛說的意思是：真正的法性上的東西不應該標宗。你現在再仔細看看吧，法華宗也好，華嚴宗也好，三論宗也好，他都不是以法的自性來標宗的，雖然有這些宗的名稱，歷史形成的，這一點我們要分辨清楚。

這個是第九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