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不相逢

美國落後的危機感

November 22, 2009

在金融風暴完全挺過之前，是美國信心最低落的時刻，到了甚至懷疑資本主義制度的誠信基礎，懷疑美國在世界的定位，甚至懷疑民主制度是不是最有存活能力的設計。在趨勢大師奈思比指出西方「水平式民主」的缺點，以之比較中國「垂直式民主」的優點，以及時代周刊建議美國應學習中國五件事時，美國已不復柏林圍牆倒塌時的信心。

美國國債高築，而中國這個世界最大的共產主義國家竟是首號債權國；猶不止此，經濟不振、復甦難期，社會失業率高漲、消費低沉，美國政府和人民都處於低潮，難免信心不足。同遭金融風暴侵襲，中國「保八」成功、復甦迅速，看看別人，想想自己，資本主義頭號富強國家結果被自己的華爾街拖垮，被自己的聯準會主席和財經專家誤導，被愚魯的領導人搞到從盈餘到負債天文數字，以至福利縮水、建設落後、教育停滯，人民的痛苦指數升至新高。美國只剩下前人留下的老底子，而世界已從美國主導走向多極。政府和知識界自然會自問，美國的未來在哪裡？

當然在競爭力，以及競爭力所繫的人力質量，也就是教育。養尊處優的美國年輕人，嗑藥與性愛是青春期的生活重點，比起中國、印度、日本、香港甚至台灣，亞洲父母全力為子女教育籌劃，子女全力受教以打拚未來機會，美國年輕人當然要輸。看看世界性的數學奧林匹克及發明展，總是亞裔當頭；看看美國高等學府及研究機構的學生、學者，黃皮膚的漸居多數或關鍵少數。中國的科學論文10年增加了五倍，僅次於美國，可作另一註腳。

一個錢學森就搞起了中國的「兩彈一星」，足資美國警惕。亞洲現在的留美潮，將來很可能轉變為「回國熱」，因為就業機會東熱西冷。過去全世界頂尖人才為美國所用，將來美國的高等學府則為亞洲國家培養世代精英，造就出許多個不同領域的錢學森，讓他們掀起亞洲風騷。這已不止是教育經費問題，而是態度問題。年輕人學習、打拚的精神不足、意志缺乏，便不會有冒頭的可能。貧困偏遠的印度農村也會出數學大師，問題在態度和學習動力。歐巴馬深知這一點，他從青少年一度浪蕩迷失到今天首位非裔總統，靠的是苦學自勵，所以他說美國學生學習時間不夠。

美國的識字率竟然遜於中國，誠屬不可置信，也預兆未來的優勝劣敗，和美國應加速趕上的時機緊迫。中國人民智識開化、創富動機強烈，這種經濟性的「全民運動」，力量極為驚人，足以衝脫共產主義的制度桎梏，產生原屬資本主義的開創性和活力。四川大地震中最令人印象深刻之一者，是廢墟上搭帳篷上課、不因巨災使學生輟讀。看看美國孩子，學習動機和強度不足，要如何與亞洲下一代競爭？

美國只有「老底子」，如軍事實力仍令人敬畏；如自由開放，提供優質的教育和商業環境；如司法制度，保障了公私權利的公平正義。但是，這些老底子頂多維持30年，如果經濟仍無起色的話。作為曾是非主流的非裔總統，最有旁觀檢查美國問題的能力，他的挑戰，是重新激起美國人民打拚的意志，恢復勤奮、儉樸、誠實、創新及效能。

歐巴馬的首次亞洲之行，就反映了美國的信心問題，和因此而產生的重新定位與謙虛轉變。人權、民主不容讓渡，因此高調在上海向學生闡明自由與無礙流通；但是，在實務上則尋求支持、強調合作，表明不圍堵中國，透過合作協商解決爭端，從貿易糾紛、暖化危機到外交事件、反恐聯合，都不傾向採取對抗方式。從傲慢、先制主義的布希，到在日本90度鞠躬的歐巴馬，不能不說是危機感促成，也因為歐巴馬的人格特質，最適合推動美國扮演謙虛協商的角色。

歐巴馬正從事重建美國的工作，從制度修補到振醒人民，任務艱鉅。他若成功，21世紀仍是美國天下。曾經省思「日本能，為何我們不能」的美國，之後迅速超越了日本。現在，美國正在省思「中國能，為什麼我們不能」，中國可別驕傲、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