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文化的~飛龍在天 (李新賓)




2011/02/23 11:08


               


 



 


自遠古以來,廣袤無際的天空一直是人們幻想馳騁的場所。


星河的浩瀚,明月的皎潔,朝陽的燦爛,雲霞的瑰麗,都引發人們無限的遐想,把天上視為人間無法比擬的美境;而斗轉星移的天象演化,冬去春來的四時變遷,電閃雷鳴、雨雪霜凍、洪水颶風乃至地震山崩、潮汐海嘯等自然現象與自然災害,又引起人們巨大的驚懼,認為上天存在著無限的權能,既可對人佑護,又可對人懲罰的神祈。


這些神居住在美妙無比的仙境之中,注視著地上芸芸眾生的一舉一動,以威力來表達他們的喜怒。於是先民們產生了最初的仙及仙境的概念。


按古代典籍《淮南子》、《穆天子傳》的記述,天分為三,崑崙之上有涼風之水,稱為下天,人登上可以長壽不死;再向上是中天,稱為懸圃,是無風無雨的靈界;再向上是上天,是大帝為首的諸神的居住之所。這裏有春山之澤,有清水之泉,溫和無風,飛鳥翔而百獸戲。


古人對仙境的設想並不是一個模式。除了西北高聳的崑崙外,東方浩瀚的大海也同樣激發起人們的想像力。


《列子》中這樣描繪:在渤海東下知幾萬億里的地方,有一條大山谷,實際上是個無底的溝壑,稱為舊墟。天地間的江河之水,全都流到這裏,但壑中之水既不增,也不少。其中有五座仙山,分別是岱嶼、員嶠、方壺、瀛洲、蓬萊,每山高下周圍約三萬里,山頂平坦之處九千里。山與山相距七千里。山上有金石之台,禽獸個個通體潔白如雪,又有叢生的珠玉之樹,上結甘美異常的果實,吃了不老不死。仙山上所居之人非神即聖,不可勝數。一日之內即能飛翔往來。


我們知道,在原始宗教中,龍的摹寫原本是用以祭神的若干動物。在祭祀中,這些動物同時也有了神聖性,成為人與神溝通的仲介,也是巫硯聯繫天人的助手,這些動物形象被繪刻到禮器上、並逐漸演化為龍紋之後,它們溝通人禪的仲介或助手的作用被進一步放大,商周時代鼎器時尚一時,而且又多用龍紋來裝飾,體現的正是這一點。


這時,獻祭犧牲的溝通天地、連接人神的作用已被鼎和鼎上的龍所承擔。龍成了人神聯繫的使者。


《史記》中記載了齊國術士所說的神話:“黃帝採首山的銅,在荊山下鑄成了鼎。鼎成後,有龍垂下鬍鬚,迎黃帝上天。黃帝登上龍背,群臣後官相隨而上者七十餘人。龍這時盤旋升天,一些人抓住龍鬚下放,以致將龍鬚扯下,黃帝的弓也掉在了地上。百姓看著黃帝冉冉升天,都抱著弓與龍鬚號啕大哭。”


龍溝通天地,並能飛升上天的功能使龍在遠古神話中被視為通天的工具,成了神仙們的坐騎或腳力。


莊子在他的《追遙遊》中寫道:“藐姑射山上有神人居住,這些柳人肌膚如冰雪般潔自,行動飄遲有如美女。仙人不食五穀,吸風飲露,能夠駕馭龍,乘雲氣而遨遊於四海之外。”


《韓非子》中也引述過一段遠古傳說,說黃帝曾與許多神仙在泰山相會,黃帝駕象車、馭六龍,風神清路,雨神灑水,虎狼在前開道,鬼神在後護衛,下有騰蛇,上有鳳凰,威風凜凜。


除黃帝外,其他的遠古聖人如瑞項、帝眷、夏禹等,部被描繪成能乘龍飛天的人物。楚國詩人屈原以熾熱而浪漫的筆觸將人乘龍的傳說變成了瑰麗旖旎的詩句:


“龍駕兮帝服,聊翱翔遊兮周章。”(駕起龍車,穿上帝服,暫時邀遊四方。)


“駕飛龍兮北征,遭吾通兮洞庭。”(我駕著飛龍向北行,轉道來到洞庭。)


“乘龍兮轔麟,高馳兮衝天。”(神人駕起龍車,車聲隆隆,向上馳騁,直達天庭。)


春秋後,馭龍升仙的思想興盛一時,這是與當時社會的巨大變化有密切關係的。春秋以降,周王室衰微,中國社會進入了大變革、大動蕩的時代。傳統貴族逐漸失勢,新興地主階級新貴族興起,出現各國爭霸的割據局面。


社會的變革直接影響到了社會的文化思想,各種救世思想萌生,出現了空前的百家爭鳴的局面。思想文化中人文主義與理性主義的趨勢增強,人與神的世界被拉近,神仙世界有了世俗的具象。


如東海中的仙山方丈,傳說有許多龍聚集在那裏,有金玉琉璃的宮殿,不願升天的眾仙數十萬人都在此安居,並且如人間農事一般種植靈芝仙草,還要按畝課稅。另一仙山瀛洲長滿奇花異草,有千丈高的玉石,還有甘醇的玉禮泉,喝了泉中之水就可長生,洲上仙家多處,風俗頗似中國的江南。


與此相應,升仙的思想瀰漫於世,並且出現了許多自稱有仙術的術士。他們四處遊說君主尋仙訪藥。在術士的鼓動下,戰國時期的齊威王、齊宣王、燕昭王等人都曾派人入海尋仙,結果是泥牛入海,秦始皇對海外仙山更是深信不疑,派出徐福率童男女數千人去海上求仙,尋找長生不老之藥,在歷史上留下了徐福東渡,傳裔扶桑的一段佳話。


升仙思想由於道教的產生進一步光大。道家與上古的仙家方士有著淵源關係。道教在早期主要追求生命的永恆,長生不死。要達到這個目的,或通過修煉,死後靈魂升仙;或煉丹尋藥,吃後長生;或靈魂與肉體一起升仙,即舉形升仙,這一種被視為最高的境界:“上士舉形升虛,謂之天仙;中士遊名山,謂之地仙;下士先死後蛻,謂之屍解。”


在舉形升仙中,龍被當作必不可少的工具。於是,仙雲裊裊,龍車轔轔,就成了漢、魏時代的藝術主題。各種質地的繪畫、畫像磚石、隨葬的器物包括棺木,都被飾以有升仙內容的畫圖,有的是以墓主升仙為主題,有的是以傳說中的仙人世界為對象。這些圖案紋飾裏,龍那飄逸矯健的身影到處可見。


七十年代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了一幅帛畫,整個畫面分為三個部分,下部是巨獸與力士承負著板狀的大地,中部表現的是人間的情景,平台之上,有一老嫗徐行,前有侍者舉案跪迎,後有侍女拱手相隨。兩側有兩條巨龍,龍頭高昂直達天門,龍尾相繞曳至地底。


畫的上部是天門之上的仙境,中有一天神人面蛇身,大神兩側有日、月,其下是兩條展翼欲翔的飛龍。整個畫面表現的是墓主在龍的接引下升天成仙的情形。這種馭龍升仙的思想,到了隋唐以後,才漸漸的淡化。


在上古時代,龍因其有通天的能力又被人們與天象聯繫在一起。古人把天分為東西南北四宮,分別以青龍(蒼龍)、白虎、朱雀、玄武(一種龜形之神)為名。實際上是把天空分為四部,以每部份中的七個主要星宿連線成形,以其形狀命名。


東方的角、亢、氏、房、心、尾、箕形狀如龍,所以稱東宮為青龍或蒼龍;西方七星奎、婁、胃、昂、畢、角、參形狀如虎,稱西宮為白虎;南方的井、鬼、柳、星、張、翼、軫聯為鳥形,稱朱雀;北方七星斗、牛、女、虛、危、室、壁,其形如龜,稱玄武。於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又成為鎮守天官的四神,辟邪惡、調陰陽。


四神之中,青龍與白虎因為體相勇武,主要地被人們當作鎮邪的神靈,其形象多出現在宮闕、殿門、城門或墓葬建築及其器物上,在最後一種場合裏,龍已不是助墓主升天,而是鎮懾邪魔,保衛墓主的靈魂安寧。


在中國龍文化中,龍不僅被視為一種通天的神獸,而且還被視為一種吉祥瑞獸。在古人看來,龍既然能溝通天地,具有神力,當然也能代表天或神,給人庇佑。當統治者順從天意、統治穩固、政治清明、社會繁榮、百姓安樂之世,就會有龍出現於世,代表上天表示鼓勵。這時的龍表示的是吉祥。“見龍”成了“瑞應”,即上天降下祥瑞以應人君的德政。


龍的吉祥瑞獸的地位在戰國時期隨著五行說的興起而更為鞏固,也更受人重視。所謂五行,是指木、火、土、金、水五種元素。古人認為這五種元素是構成宇宙萬物的基礎,由五行的不同組合而形成大千世界。


戰國時期的諸子百家中,有一家為陰陽家,他們把五行說與陰陽說又揉合在一起,提出了一個神神秘秘的“五德終始說”,並用來解釋自然的變化與政治的變遷。


所謂“五德終始”是說五行之間有一種相剋的關係,即一種元素可以制勝、克服另一種元素,水勝火、火勝金,金勝木,木勝土,土勝水。如此循環下去。這種相剋關係本來是古人對自然界觀察得出的某種粗略的規律性認識,但古人同時又把它運用到人類社會中,去說明政權的更疊與變化。


按這樣的解釋,每一個朝代都有與五行相應的“德”,如周王朝為火德,秦王朝為水德,漢王朝為土德等等,五行的相剋導致了五德的相剋,於是水德勝火德,秦取代東周,而上德又勝水德,漢王朝又取代了秦王朝。


漢代學者在五行相剋的基礎上,又創造了一套五行相生的理論,認為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也是往復循環。這相生的理論也被用到了政治上,即一個王朝的德如果不再有生命力的話,就會有另一個代表德的新王朝來取代,如堯禪讓給舜,就是火德生土德。


中國傳統文化中,上天與人世間存在著一種相應的關係,即所謂的“天人感應”,天與人事能相通,無能干預人事,人的行為也能感應上天。


一個朝代如果統治有失,天會降下災害來警告,如果不能改正,天會降下怪異表示震怒,如果統治者冥頑不化,天就會降下禍咎以示懲罰,這種禍咎,就是按五行的循環來改朝換代。


被上天選中的新的王朝或統治者因有德,上天往往要降下瑞符,作為新王朝有資格取代舊王朝的徵兆,一個王朝如果統治得好,上天也會降瑞符以示贊同、鼓勵,而龍是吉祥瑞獸,也就成了瑞符的首選。


據《史記》記載,黃帝因是土德,所以有黃龍出現;夏代是木德,有青龍降於郊野;商代是金德,山中有銀濫出;周代是火德,天降下赤鳥;秦是水德,秦文公狩獵時曾見一黑龍。


漢王朝建立後,一段時間裏沒能弄清自己是五德中的哪一德。文帝時一位叫公孫臣的人上書,說漢應是土德,土德的瑞符是黃龍,他建議文帝改正朔、易服色,使用黃色,以與瑞符相應。


但當時任丞相的張蒼反對,張蒼認為漢應是水德,於是公孫臣的上書被置之不同。但三年後,有人向朝廷報稱在成紀(今甘肅天水一帶〕有黃龍出現,於是公孫臣的話“應驗”,時來運轉,當上了博士,而張蒼覺得無地自容,辭職回鄉。


其實這條黃龍很可能是當時北方已十分罕見的鰐之類的水獸,地方官員藉機向朝廷報告得到瑞符,以圖得到皇帝的賞識,而朝廷也順水推舟,以龍的出現來紛飾太平。於是漢代土德就成了定說。


不但在王朝的更疊上龍被當作瑞符,有時某一地方官教化有方、治理成就突出時,也往往以龍作為瑞符,來向朝廷邀功。


東漢建武年間,北地太守曹風治理地方政績突出,感動了上天,有黃龍降於北地,於是皇帝賞曹風帛百匹,俸祿增加二千石。


漢代以後,龍作為吉祥瑞獸的一面越來越突出。除了在某些特定的建築如墓室石刻、碑石等上的雕龍、刻龍仍有升仙的意旨外,絕大多數器皿、建築上的龍圖案已經純粹是一種吉祥圖案了。


龍作為一種瑞符被使用得更為廣泛,除了帝王外,還與聖賢甚至是普通人拉上了關係。


《史記》記載孔子為“?合”而生,但在晉代,卻被說成是有兩條龍附在孔子母親顏氏的房中,顏氏夢而生孔子,並且有神女以香露沐浴顏氏,天帝下令奏“鈞天之樂”,孔子的出生在瑞符的妝點下變得神聖起來。


隋唐後的典籍中多有某人夢龍、見龍或類似的情節,往往預示著其人的仕進、前程的發達與富貴。


龍的吉祥瑞獸的性質也深深地影響到了漢語。一些美好喜慶、吉祥歡樂的事物往往被與龍聯繫起來。


東漢太尉桓焉有兩個女兒,分別嫁給了當時的名士孫伯、李膺,人稱二女乘龍,意思是得婿如龍,從而留下了“乘龍快婿”這個成語。


西晉清河內史陸雲從小才智過人,六歲能文,言鋒機敏,有人見到他,對他的才氣十分驚奇,說:“此兒若非龍駒,當是鳳雛。”此後,“龍駒鳳雛”就成了幼小卻極有才智的人的代語。


古代新君即位,所發的首次進士及第榜被稱為龍飛榜,會試中選稱為登龍虎榜。其它如用龍驤虎視喻志氣高遠、顧盼自雄,以龍躍鳳鳴喻才華橫溢,以龍盤鳳逸喻非常之才卻未為世所知,以藏龍臥虎喻人才眾多,等等,不勝枚舉。


人們用龍來比喻豪傑英雄和非常之人,用龍來描人相貌的雄奇威猛、氣勢奔放與神采飛揚,用龍來形容人的品格剛直、亮節高風,用龍來隱示懷才不遇、隱忍待時或乘時得勢。聲音的宏亮、儀態的瀟洒、山川的險峻、樹木的蒼勁、文章的華采也都可以用龍來比附。


把龍視為吉祥瑞獸,反映了人們對美好與良善的嚮往與追求。但是在封建政局中,龍又成為封建官員奉承拍馬,用以討得皇帝寵信的工具,一些昏君暗主,也願意借瑞符來欺蒙天下,粉飾太平,表明自己真正受命於天,是有道的真龍天子。於是歷史上也出現了不少獻瑞符的鬧劇。


例如明宜德六年(1432年),山西巡撫于忠肅向朝廷具奏,稱山西忻州有龍馬現世,這匹龍馬鹿耳牛尾,玉面瓊蹄,身有鱗狀紋理,項骨隆然而中起,頸部骨節神奇,尾部茸毛光亮油潤,非常馴良,不驚不擾。


這位巡撫認為龍馬的出現是“曠世之上瑞”,在奏表中說:“臣聽說伏羲皇帝治理天下時,有龍馬負載河圖而出。我皇上特意頒佈寬大仁慈的典章,以慰藉山西人民,皇上的詔旨發於京中,而瑞符遂出現在山西。龍馬獐身而牛尾,姿態有如麒麟,鳳胸龍鬃,體質遠超過麒麟。是氣運所聚集,風雲所喜會。”


其實,這至多不過是一匹長相特別的馬罷了,這位巡撫為向皇帝邀寵,便指馬為龍,說了一堆肉麻的奉承話。


當然,古人中也有對瑞符之類的把戲表示懷疑的。明人張翰就說過,“古今談祥瑞的,以《禮記》為最詳。歷代的史家都因襲《禮記》的說法。實際上,有的本來沒有什麼有德的事,卻出現了瑞符,有的出現的本是妖異,卻被當作了瑞符。沒有過見到瑞符而不向上歌功頌德的。


宋人胡寅曾說過:“秀麗怪異的草木,珍奇的禽獸,雲霧星辰日月的變化,什麼時候都會有,而是不是祥瑞,就在於喜好還是不喜好瑞符這種說法。如果把這些東西都看成是祥瑞,那麼只要注意就會找到許多,就是麒麟與鳳凰也可以人力得到,何況其它呢?只是在上位的人,對此沒興趣罷了,如果他想得到,那就會有四面八方都來報瑞符的情況。”


歐陽修在《五代史》中也說過:“麟、鳳、龜、龍是王者的瑞符,但在五代之時,這些瑞符卻多出現在前蜀。相信並好談論瑞符的人,也不能不產生懷疑。看一下前蜀君主王建家族的興亡成敗,就可知瑞符之說是否真實了。”胡寅與歐陽修兩個人的見解義正詞嚴,難道還不足以破除千百年來人們對瑞符的迷信嗎?


這段話裏所說的王建,是前蜀政權的創造者,小時無賴,鄉人稱之為“賊王八”,長大投靠唐王朝的宦官田令孜為養子,得以發跡,後來殺了田令孜,佔據西川,907年自稱皇帝,國號為蜀,建都成都。他目不識了,極為腐敗,荒淫無道,卻極好瑞符的把戲,於是不斷有見龍、見鳳、見麟之類的奏告上來,他則深信不疑,改年號、給自己上尊號,忙個不亦樂乎。


他在位十二年死去,其子王衍繼位,比乃父更為荒唐,結果七年後國亡。瑞符沒能救得了前蜀。


隨著社會的發展與進步,龍作為封建統治的瑞符越來越沒有了市場,但在民間,龍作為吉祥瑞獸仍然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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