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 《春景》 蘇軾
【蝶戀花】 《春景》 蘇軾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蘇軾在杭州曾收一侍女名朝雲，後收為妾，
侍奉蘇軾二十三年。朝雲美麗賢慧，長於歌舞，
陪伴蘇軾顛沛流離,沉浮官場,歷經無數艱難，
承受無數打擊，是蘇軾至親至愛的患難伴侶。
彼時，宋哲宗業已親政，用章惇為宰相，
新官當政，於是又有一批不同政見的大臣遭貶謫。
蘇東坡也在其列，被貶往南蠻之地的惠州。
這時他巳經年近花甲了。眼看運勢轉下，難得再有起複之望，
身邊眾多的侍兒姬妾都陸續散去，這是人心涼薄，亦是無可厚非。
只有朝雲始終如一，追隨東坡長途跋涉，翻山越嶺到了惠州。
在惠州，一日，蘇軾與朝雲閑坐，
“時青女初至，落木蕭蕭，淒然有悲秋之意。”
於是，蘇軾請朝雲歌唱《蝶戀花》詞。朝雲唱了幾句，
忽然歌喉哽咽，滿目噙淚，蘇軾問其故，答曰：
“奴所不能歌的是‘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也。”
說罷禁不住潸然淚下，泣不成聲，自此,朝雲終日惆悵，
不久抱病而終。真正是:一曲傷春詞，腸斷多情女。
此後，蘇軾亦鬱鬱寡歡，終生不再聽唱此詞。就是這首《蝶戀花》。
這首詞重在傷春。
春花凋零，殘紅落地，青杏初現。
春燕在綠水環繞的人家低飛。
柳絮飄飄流落遠方，哪裡是它棲身的芳草呢？
一切只是正在逝去的春景；心中喚起的卻是年華流逝傷春之情。
想到和蘇東坡流浪漂泊，朝雲怎不傷心落淚，難抑悲情？
蘇軾卻笑曰：“吾正悲秋，而汝又傷春矣”。
悲秋傷春同樣反映出深沉的時間憂患的恐懼，
聯繫蘇軾作詞時的背景，可體會到蘇軾當時壯志難酬，
對時間流逝的歎惋；歷經磨難，如同那殘紅敗絮，
朝雲悲涼甚至於絕望的心境可以想見。
她唱《蝶戀花〉淒然不成歌，
是因為她體味到了其中所包含的曠達與感傷相雜的情懷。
正是明白他是那樣豁達寬和的人，才替他傷感。
他實在不該受這樣的磨難。朝雲待子瞻亦如黛玉待寶玉。
世皆言黛玉愛哭，卻不知她的淚總是為憐惜寶玉而落，
不是為了自己。朝雲也是一樣的心思，蘇軾是明白的。
不久，朝雲病亡，蘇軾終生不再聽這首詞了。
重情的蘇軾銘於心，卻不宣諸於言辭，
因為夫妻就是這樣尋常的日子，尋常的兩人，也不需要滿口言謝。
也是人說的，人世是這樣的浮花浪蕊都盡，唯是性命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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