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不相逢

食果子，拜樹頭

食米飯，敬鋤頭

　　夕陽灑落，老農頭頂半世紀的斗笠，赤足踏過一畦又一畦的田地，雙眼盡是哀愁，汗水從刻滿皺紋的臉頰，緩緩滴入這片遼闊的土地，這片滋養了千千萬萬台灣人的土地。

　　台灣以農立國，農民是社會安定的力量，富麗了今日的進步與繁榮，然而，農民的困境何曾間斷？從1624年荷治時期，稻米、蔗糖外銷營利，卻反課徵重稅；明鄭時期，用台灣土地養育數萬軍民，卻橫徵暴斂；日治時期層層剝削，農民飽受「天下第一憨，種甘蔗給會社磅」之辛酸與無奈；直到國民政府來台「犧牲農業，壯大工業」，雖施行「耕者有其田」，但「肥料換穀」等政策卻讓農民一次次的受傷害。

　　短短百字，道不盡農民數百年來的哀慟，厚厚的每一頁交織著無盡的辛酸血淚，即使日子艱困待哺，農民依舊堅持守著台灣、護著土地。一路坎坷，至今民主的台灣，我們農民的生計又在哪裡？當手無寸鐵的面對龐大國家機器，汗水比不過政治口水；鋤頭抵不過空頭支票，百年來農民生計毫無保障。

　　土地是台灣的母親，農民用生命侍奉著我們的母親，卻因此淪為社會的弱勢族群。

　　在山之巔、海之濱，鏡頭前是一幕幕農民悲苦的心聲，記得在那寒天凍土的季節，阿公年邁的雙手，因顫抖而掉落飯粒，卻將沾滿泥土的米粒撿起食用。我感動於老農的克儉，也試嚐著一口，那刻起，心中滿溢土地甘甜的滋味。

　　然而，望眼所見，家鄉沿海地帶年年水災肆虐，農作物與養殖業轉眼間付之一炬，經年累月的心血，化成一片汪洋，農民每每孤立無援，淚水滴落的比雨水要多。儘管沒有天災，甜美果實纍纍，阿嬤仍是滿臉憂容，因為原物料在在漲價、不符成本，「人禍」更使血本無歸。而在暗巷中，遇見老阿嬤、滿身泥濘的趕到校門口，怯怕被孫子同學的嘲笑，只能默默的佇立在斑駁的牆角……。

　　農民身後有多少滄桑與苦楚，難以筆墨，但在台灣土地的字典裡，似乎總找不到農民的「尊嚴」與「生計」兩字。

　　「雖然阮打拼一世人，換來係一場空，台灣土地總要有人來做牛、來疼惜。」我凝望台灣阿公、阿嬤龜裂厚繭的雙手、那憂傷失落的眼神，聆聽這卑微的心願：「阮無求富貴，只望三頓飽；序細有頭路，子孫嘸通看阮無。」

　　回程途中，這心願不停地在腦海中激盪著…激盪著……。

沈芯菱隨筆感言 / 2009農民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