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性在當代的閃光

分類:自性論說
2012/06/25 16:05


  佛法如何在當今日益世俗化的世界中發揚光大,這是許多當代禪林大德和佛學家們關注、沉思的焦點,也是他們畢生孜孜以求並為之奮鬥的目標。日本禪學大師鈴木大拙(18701966)和日本新興佛教團體——創價學會會長池田大作(1928)將禪宗佛教與現代人類情境、現代生活與人道主義密切結合起來,不僅使禪宗佛教在東方重放異彩,而且也遠渡重洋,在西方世界大放光芒。


  鈴木大拙的一生是不斷地周遊世界各地,用現代語言並結合現代狀況向現代人類傳播禪宗佛法的一生。五六十年代以來,歐美各地禪堂林立、禪學風靡一時,這主要都應歸功於他的不辭勞苦的努力。在他三十歲時就首次將《大乘起信論》譯成英文,由此一舉成名,後來以英文著《禪宗論集》(三卷),奠定了他在現代禪宗研究中的無上權威。他精通巴、梵、藏、德、中等多種語文,除了上面的英文論著外,日本岩波書店戰後出版的日文全書也有洋洋三十四卷,算是本世紀屈指可數的國際性佛教學者。中日禪宗思想經由他的流暢的英文筆調,首次移植到歐美各國,並逐漸在西方生根流傳。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鈴木大拙曾長達八年生活在美國(19501958),在美國各地傳授禪道,禪的光芒使處於愧疚、焦慮和絕望中的一批又一批的美國人重新喚起生存的勇氣,走向自由而尊嚴的新人生。1957年鈴木大拙應邀參加以禪與精神分析為主題的座談會,當代西方一些著名心理學家、精神病學家都出席了這次會議,鈴木大拙即席作《禪學講座》,引起巨大轟動。會後結集出版了《禪與精神分析》一書。從這次會議後,禪宗佛教在現代生活中的價值得到了更多的人們的肯定,同時禪也被視為比精神分析更有效的治療現代精神病的攝生新療法。池田大作是迄今仍頻繁活躍於世界各地的著名佛教思想家,他將佛教作為一種新人道主義,並用它來解決現代社會面臨的種種難題。他的兩次與西方思想文化界精英的對話(已結集出版《展望二十一世紀》、《二十一世紀的警鐘》),不僅給西方世界帶來巨大震動,而且充分體現了用佛教來拯救現代危機的可能性。鈴木大拙與池田大作的著述及其活動是意義深遠的,他們不僅給古老的東方佛教注以新的時代精神,而且通過他們及一大批禪林大德的努力,使西方世界在本世紀開始從價值觀上轉向東方,並充分顯示了東方式的佛教人道主義較之於各種形式的人道主義在實現人的價值與尊嚴上的優勢。本文擬扼要介紹一下他們的主要理論貢獻——佛教人道主義思想。


  一、禪:真正合乎人性的生活之道


  人道主義這個概念一般用來泛指一切把人的價值與尊嚴放在首位的思想觀念與理論學說,各種形式的人道主義的目標都試圖從人性出發,來探討如何實現人的價值與尊嚴的問題,因此,各種人道主義都把自己的基礎建立於人性之上。池田大作也認為:真正的人道主義,應當是以對生命本質和人性的明晰的洞察作為基礎。只有立足于這個基礎的信念,人道主義才能是可靠的。佛教對人性的看法。包括兩個方面,其中貪欲、瞪恚、愚癡是人性中根深蒂固的一個方面,而另一更重要的方面是在生命深層有著更為根本的、能遏制或削弱人性弱點的東西,它就是佛性。人人皆有佛性,人的本質應著重從這種佛性來思考。


  那麼,佛性指的是什麼?鈴木大拙認為,就最一般意義來說,佛性是支配我們整個生命的力量,它是構成萬物和人的究竟因素或最後要素。進一步細而言之,鈴木大拙把佛性歸結為空無無心無念。他認為,在中國禪的創始者慧能的那首著名禪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中,本來無一物集中體現了禪宗佛教的主旨,它說明了人人皆具的佛性,在本質上是靈妙清淨的空無,自性就是空性。空或無並不意味著自然萬物、日月山川徹底消隱虛無,而應理解為是還自然世界(包括人自身)以本來面目的無心狀態。無心狀態乃是主體與客體、人與自然、自我與世界尚未分立以前的本源狀態,在此狀態中,那種具有知、情、意功能的心靈尚未產生,平常而言的世界也尚未產生。無心者無一切心也。如如之體,內如木石,不動不搖;外如虛空,不塞不礙,無能所(即能知與所知,亦即主體和客體)、無方所、無相貌、無得失。”(黃檗希運禪師語)更簡而言之,無心即指無事于心,無心於事”(德山宣鑒禪師語)。這無心之心即是佛性,菩提只向心覓,除此之外。更無菩提之道,無心自成佛,成佛亦無心。


  無心可以從無念這一概念中得到進一步界定。無念即是在一切情形下都無心的意思,也就是說,不受外境所限,不要有任何對感情意識的眷戀。面對一切客觀外境,都完全擺脫一切激動,就是無念。”(大珠慧海禪師語)無念並非斷除欲念,這是不可能的,而是象慧能禪師所說:于諸境心不染於念中無念,不執著任何東西,隨欲念自由顯現卻不肯定它,由此我所有或遭遇的一切行為或發生的事情,包括思想與感情,如果我對它們沒有執著、沒有眷戀的話,都是體現真如佛性的。佛性因此就是無念。此外,鈴木大拙還用現代心理學術語無意識來表述佛性即無、無心與無念。不過這種無意識不是佛洛德的本能力量,而是作為可能性淵源的宇宙無意識


  鈴木大拙在對佛性作了一般性描述後,著重強調了禪的現代意義。這就是說,禪不僅是戰勝由現代文明所帶來的異化、內心分裂和精神頹廢的良藥,而且能給現代人以生存的勇氣,因為禪道乃是真正符合人性的生活之道。


  首先,鈴木大拙強調了禪與生活的一致。禪的目標是見性。所謂見性,即開發自性,達到無心無念之境界,徹見到自己本來心性,自覺到本來具有的佛性。然而禪宗一直強調,無心無念之超脫境界是不可能通過閉門枯坐的坐禪功夫達到的,拂掃心上塵埃以求見到自性的坐禪是用自造繩寸自縛的方法,是一種虛耗光陰、障礙解脫之道的人為造作。道由心悟,豈在坐也。自性就體現在日常生活中,運水搬柴,莫非妙道。所謂的平常心是道饑來則食,困來即眠等等,所要說明的都是佛性就在你的日常生活中顯露出來,無論行住坐臥,只要你於念無念於相離相,莫思一切善惡,讓心自然活動而發揮其無盡作用,不執著於聲色貨利的世間現象,便佛性具足。禪宗因此打破了囿於死板坐禪的教條,認為如果想通過坐禪成佛,無異於想磨磚成鏡。無論是對於出家人還是在家之人,只要你外離諸相,內心不動,就是在做坐禪的功夫,在某一時刻實現這一點,你當下也就成了佛,因為佛與眾生更無別異,但是眾生著相外求,求之轉失。使佛覓佛將心覓心,窮劫盡形終不能得,不知息念忘慮,佛自現前。總而言之,禪與生活是融為一體的,禪使你去過超脫而無執無礙的生活,成佛意味著通過勤勉精進去做一個無心無念的、超然透脫的、適乎自己本來面目的人。這樣一種禪道對於沉溺於聲色貨利、迷失自己本性的當代西方人當然是意味深長的。


  其次,鈴木大拙強調禪道更是一種生活的藝術,它使單調和索然乏味的生活充滿真實內在的創造性與詩意,它使你由凡入聖,由迷入悟。禪就其本質而言,是看入自己生命本性的藝術。你只要見得自性,你便是一位超越芸芸眾生的生活藝術家。做生活的藝術家,這意味著:就一個人而言,他的生活反映出他從無意識的無盡源泉所創造的每一個意象。就這樣的人而言,他每一行為都表現了原本性、創造性,表現了他活潑潑的人格。在其中沒有因襲,沒有妥協,沒有受禁止的動機。他只是如其所好的那樣行動著,他沒有拘囚於片面的、有限的、受限制的、自我中心的存在之自我。他已經從這個監牢中走了出來。唐代一位偉大的禪師說:當一個人是他自己的主人,則不管他身居何處,他都忠實于自己的行為。這樣一個人乃是我稱之為的真正生活藝術家。在鈴木大拙看來,見性的人生之所以具有藝術性,乃是因為見性之人的個體無意識已經觸及到廣大無邊的宇宙無意識(佛性),並同廣大無邊的宇宙無意識那種無限可能性之淵源相溝通,而由此淵源,不僅各種藝術家孕育他們的靈感,即使我們一般人,也各以他自己的稟賦,把生活化做真誠的藝術。正如一首禪詩所道: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隨流認得性,無喜也無憂。總之,禪指出了從枷鎖到自由的道路,它把本具於我們內心中的一切創造性與有益的衝動展示出來。禪的生活藝術把儲藏於我們內心的所有生命力量做了適當而自然的解放,這些生命力量在通常的環境之中是被壓抑被扭曲的,它們找不到適當的管道來活動,因此禪的目標乃是救我們免於瘋狂或殘廢。禪道(TheWayofZen)因此體現了真正的人道,只要人是在人的限度內,禪就會被邀請。禪對現代人尤其具有精神療法的治療效果。


  為了實現這種以佛性為基礎的人道(“禪道”),戰勝盤踞在現代人身上的貪、瞋、癡三毒,池田大作認為必須進行一場真正的人的革命。


  二、佛性開發與人的革命


  西方傳統人道主義一味強調知識就是力量,也即達到人的力量的道路和達到人的知識的道路是緊挨著的,而且幾乎是一樣的。這在某種程度上種下了現代人類困境的禍根,因為現代人類並沒有隨著新的知識與力量的獲得而產生新的理想與智慧,反而遺棄了任何精神的乃至倫理的靈感,忽視了自己所具有的倫理、社會和審美的最傑出的才能。雖然物質生活享受的豐富恐怕古代和中世紀的王侯都會感到羡慕,但人的內在的靈的世界的喪失,使人的本真的尊嚴喪失殆盡,傳統人道主義已走向了自己的反面。因此,必須有一種新的人道主義來拯救現代。佛教是否能起來迎接這種前所未有的危機的挑戰,是否能用它無比的精神與倫理的力量來使人類向上,開拓出通向真正生存價值的未來的道路呢?實際上,唯有佛法能拯救西方!池田大作也一直在呼籲要建立並實現一種以佛教為基礎的強有力的新人道主義,這種新人道主義把人的生命尊嚴作為最高價值,並要求人們為此進行一種信仰的實踐,去實踐《妙法蓮華經》,只要這樣去實踐,其人生也就會貫徹著堅定的人道主義。按照佛教的義理去開發人的生命深層的佛性,努力變革與提高人的生命或精神世界,確立人的本真的尊嚴,這種信仰實踐被池田大作稱作為人的革命”(Human Revolution)


  現代深層心理學等闡明,在我們內心的深處,有一個連我們自己也無法意識的無意識世界正在擴展。潛藏在那裏、遇有機會就會噴射而出的那股強大的生命衝動,是理性根本無法控制的,不改變這種意識下的世界,真正的人的改變是不可能實現的,而要變革這種意識下的世界,需要佛教信仰的實踐,因為佛教認為,意識下的世界既有貪、瞋、癡等邪惡的一面(這一面在現代人身上表現得比較明顯),也有佛性的善的力量一面,這股佛性力量通過開發能形成一股強大無比的根除或削弱、改造人性惡的力量,從而把生命推進到更高的境界。


  早在四至五世紀的印度佛教學者天親(Vasubandhu)就精神世界(意識與無意識)提出了九識論的基本思想。九識分別是: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末那識、阿賴耶識與阿摩羅識。在現代認識論中,前五識相當於感覺,意識相當於統覺,末那識相當於理性。阿賴耶梵文原意是儲存所、儲存庫之意,作為一識,它是意識與無意識的集合,既包括前七識,也包括人性的無意識部分,其中既有善的,也有惡的。佛教認為,決定一個人其一生中將遇到什麼命運的因素()也儲存在這裏。阿摩羅是清淨無垢之意,它是廣闊的無意識領域,在這裏個體無意識與宇宙無意識相溝通,它是普遍的生命本身存在的基礎,它就是人們所稱謂的佛性之源。因為阿摩羅識是每個生命的本源實體,同時也和宇宙生命融為一體,因此它也就是至高無上的終極的存在。人的革命就是通過阿摩羅識的開發,來變革與轉換在阿賴耶識中的宿業(命運)與個人的特性。而那些直接發現最根本的阿摩羅識,建立起一種可以與阿賴耶中種種衝動與宿命的力量相對抗的善的力量,從而在現實的人生中確立起既不受外界的束縛又不為內在衝動支配的主體性的人,被人們尊稱為佛。


  如何實現超凡入聖或見性成佛這一過程?佛陀曾現身說法提出了走上解脫與快樂的成佛之路的八正道:正見、正思維、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相應的有戒定慧三學。禪宗掀起了佛學中真正富有生機的革命,它拋棄了一切煩瑣教條,主張頓悟成佛。即是說,對一切人,佛國是敞開的,只要你自己去悟。成佛,用鈴木大拙的話來說,就是意識到無意識,並讓那種宇宙無意識成為你人生與行動的自覺主宰。池田大作習慣於稱這種宇宙無意識為宇宙生命或宇宙大我,他說:佛教認為,眾人生命的深處有一個可以稱為宇宙大我的廣大而強有力的實體,並把它稱為佛性。且告訴人們要顯現這種佛性,在現實的人生與行動中發揮它擁有的力量。無論怎樣稱呼,總之完成人的革命的過程就是成佛,而以成佛為最終目標的信仰實踐過程就是人的革命的過程。成佛也並不是什麼玄妙高遠的東西,佛就是戰勝了由貪、瞋、癡所帶來的人生痛苦的快樂的人,就是變貪婪利己的人生態度為對一切生物和全社會的人施以慈愛的人生態度的覺悟之人,就是實現了個體無意識與宇宙無意識的溝通並由此進入泰然狀態(WeII—Being)的開悟之人。


  只有開發了這種佛性的人才配享有人的至高無上的尊嚴。因為人的尊嚴既不單純從自我的獨尊中獲得,也不純粹從自然世界或神聖世界獲得,而是基於佛性。只有徹見佛性的人才真正確立了那不受自己欲望和本能的衝動所支配的、體現人至高無上尊嚴的主體性,憑藉著這種主體性,他遠離了一切貪瞋癡及煩惱與雜念,遠離了由只單純為了物欲與福利而帶來的六道輪回。他既能與自然萬物和睦協調,也能對所有的人施以慈愛。也只有通過佛教信仰的實踐,從人的生命深層進行人類精神革命,現代文明所面臨的深重危機才能從根本上得到徹底克服。


  三、慧眼、佛眼與自然世界


  西方傳統人道主義對自然的態度習慣於持科學或技術的態度,即把自然當作認識、改造和征服的物件。這種觀點就象病毒一樣隨著科學與技術的進步在毒害自然界,破壞了自然在某種程度上具有的對人的恩惠,從而使現代面臨嚴重的生態危機、環境污染、人口爆炸等嚴重危機。自然給予人的報復是致命的,人類只要再這樣繼續下去定遭厄運。人的革命在現實生活中首先就體現為:就人同自然的關係而言,人應當與自然和諧相處,從而從根本上扭轉傳統人道主義肯定自我、以人為中心並頌揚人對整個地球的統治的基本立場。從佛教人道主義觀點看,科學技術是不應該用於征服與統治包括各種生物在內的自然界這一目的的。


  科學應該用來使人類與自然的節奏協調,使其有規律的活動最大限度的發揮效用。宗教在這裏應該有領導科學技術文明的作用。首先要用宗教的理念來謀求現代人的思想轉換;然後,再讓這些經過變革的人們以科學家與技術人員為核心,謀求把科學技術恰當地應用於環境,以此為基點進一步去謀求新階段的科學技術的發展。


  這種宗教的理念當然應當是佛教的。佛法把我們認識物件的能力稱為,並說有五種眼,即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池田大作認為,科學之眼在五眼中當屬於慧眼。慧眼是指通過理性把事物抽象化,並找出普遍性法則的能力。比這個科學的理性的慧眼具有更深的認識力的是法眼和佛眼。法眼是指修煉自身的生命,並將這作為一面鏡子、照徹萬物,如實洞察物件物的認識能力,法眼關鍵是通過修煉生命獲得的一種能力,佛法指使自己的生命內部湧現出慈悲的一念,叫作修煉生命。佛眼指的是這樣一種能力,即親身感受並同時體現宇宙生命的活動力和宇宙間的一切實相,通過這樣的生命自身,徹底認清人生、社會、宇宙各種現象。佛教的信仰實踐主要是修煉法眼與佛眼以顯示佛性。科學技術至上的觀念之所以應該得到徹底糾正,是因為還有比它更高的法眼與佛眼,而正是這法眼與佛眼才使得科學的理性之光得以亮堂起來。因此人對自然的態度更主要的不應是從科學慧眼中來獲得,而應該從佛教的法眼與佛眼中來獲得。因為關於法眼與慧眼給我們提供了處理人與自然關係的兩個正確的理念。


  其一是由法眼而來的慈悲。佛教最大的特質在於它對萬物的慈悲。佛教的經典中曾有這樣一個插曲,釋迦牟尼在其前生所作的修行之一,是把自己的身體去喂饑餓的老虎。從根本上來說,佛教的思想認為人的身體是由他周圍的物質形成的,人也受到萬物的恩惠,因而教導人們要正確地認識到自己所受到的恩惠,自己也要為環境和其他的生物作出貢獻。這種思想正是佛教制訂的最根本的一條戒律——不殺生戒的基礎。人處於比其他生物優越的地位,所以他們不應當是對生物界漠不關心的壓迫者,而應作為善良的保護者,對所有的生物施以仁慈。其二是由佛眼而來的天人合一的理念,池田大作引用佛教理論來論述這一點。佛法說:自然界本身是維繫獨立生存的生命的一個存在。並教喻說;人類只有和自然——即環境融合,才能共存和獲益。此外,再沒有創造性發揮自己的生存的途徑,池田大作認為,佛法的依正不二原理所表明的正是天人合一的自然觀,因為它明確主張人和自然不是相互對立的關係,而是相互依存的。所謂依正就是依報”(包括一切的環境)正報”(生命主體)依正不二也就是說,生命主體與其環境是相互依存的,在客觀世界的現象中,雖然可以把它們兩者作為兩個不同的東西來認識,但在實際存在中它們又是融合而不可分的整體。


  總之,人對自然不應當是統治者,而應當是調整者、保護者與貢獻者。人不是自然之家的主人,而是自然之家的守護者,人的尊嚴就體現在這種守護之中。守護意味著對自然萬物的慈悲為懷及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人的尊嚴正是從慈悲與和諧中湧流而出的。


  四、生命倫理學:慈悲、尊嚴與永久和平


  人的革命在現實生活中的體現,就人與人的相互關係來說,應當把尊重其他所有人的生存權利和維護人格的尊嚴作為基本,這種根本的倫理就是佛教所表明的慈悲。要克服盤踞于現代人心靈中的魔性的欲望”(本能、權力欲及佔有欲)及一切以自我為中心的、利己主義的貪婪(無論是對物的貪婪,還是對名譽或欲愛的貪婪),就必須樹立起慈悲的新自我。


  慈悲本來是古代印度語MaitriKaruna合起來的譯詞,前者意味著給與快樂(),後者意味著拔除痛苦()。佛法上,慈悲就是拔苦與樂的精神。所謂拔苦,就是除掉潛伏于人生命中苦的根本原因,它是建立在同苦的基礎上的,也就是把對方痛苦的呻吟,作為自己內心的痛苦去感受,在這樣共同感受的基礎之上,來根除這種痛苦。與樂就是給人以快樂。真正的是什麼?池田大作認為,佛法上說的決不是一時的局部的自我滿足,更不是逃避現實,它意味著生本身的快樂,即生之快樂,這種樂乃是從生命深處湧現出的純潔的、強有力的歡樂。慈悲在現實生活中體現為人的相互尊重和相互幫助。


  鈴木大拙與池田大作都把拔苦與樂的慈悲當作人類最根本的精神價值,奉為最高的善。這一最高的善又把人的生命的尊嚴看作最高價值。生命是尊嚴的,沒有比它更高貴的東西,任何東西都不能替代它。生命的尊嚴之所以至高無上,乃是因為佛教認為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寶物,其中包含著極其珍貴的至寶——即佛界或佛性。生命沒有任何等價物,在這個意義上,它是珍貴的。不僅如此,生命中還潛藏著佛界,所以,它又是具有尊嚴的。所謂佛界,就是一種具有無限生命力的實際存在,它來自於探究宇宙與生命的客觀規律的智慧以及對宇宙生命和自體生命一體性的感知,它是建立幸福的真正源泉。池田大作還提及《法華經》中的一個故事,說釋尊在遙遠的前世作為一個菩薩出現時,領悟到所有的人的生命都有佛性,因而甚至對於要迫害自己的人也加以禮拜。這就是說,任何人都有著構成作為一個人的尊嚴性的根本,當瞭解到這一點時,就必然會懷著尊敬的心情去對待他人。


  本著這樣一種把人的生命尊嚴看作至高無上的觀點或根本倫理,池田大作聯繫現代社會實際,堅決反對現代醫學的所謂器官移植以及安樂死,認為這些都是對人的尊嚴的侵犯,並強烈呼籲在現代醫學界應確立以佛教為基礎的人道主義原則。就是從生命是寶物的觀點看,佛教也不能承認自殺。人生的痛苦是無法用死來結束的,惡業的痛苦在死後還會繼續下去。這種惡業只能靠人自己的力量來改變。況且,苦樂之中並不存在尊嚴,而生命才有尊嚴。但佛教也不一味地反對死,要人去苟且偷生。如果為了明哲保身便歪曲正義、膽小懦弱或犧牲他人等,只能有損於生命的尊嚴。在這一點上,佛教也教誨人們,為了維護佛法的正義,為了他人的利益,要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這樣才配享有人的尊嚴。此外,池田大作作為一名佛教人道主義者,也呼籲要在全世界範圍內廢除死刑。生命的尊嚴是第一位的,決不允許為了抑制犯罪而剝奪具有絕對尊嚴的生命。如果需要某些對社會犯罪進行抑制的力量的話,那麼應該考慮死刑之外的方法。


  最後,池田大作與鈴木大拙都堅決反對戰爭,主張人類的永久和平。戰爭被認為是絕對的壞東西,它製造了佛法上所說的巨大的惡業。在佛教人道主義者看來,佛教的實質就是和平,在一切宗教中,只有佛教,能夠以和平帶給這個困擾的世界。戰爭的根源從佛教觀點看就在於人類的貪、瞋、癡,而主要發源於人們之間的瞋恚(憎恨與憤怒)之心念,因此要制止它也須於心念處加以抑制,佛經上說:瞋恨不能制止瞋恨,只有親愛才能止之。必須用智慧和慈悲去抑制貪、瞋、癡三毒,從而制止對人的生命尊嚴構成最大威脅的戰爭。而和平則是心靈與精神富有文化教養的一種狀態,文化是耕耘,是馴化。放任三毒,受其橫暴威脅,乃是一種沒有文化教養的狀態。而增強智慧與慈悲的心靈,就能馴化這三種毒害,把它們變耕地,高明地對它們進行抑制。這就如同馴養野馬,野牛,把它們當作勞動力來使用一樣。人類過去對外在世界進行了耕耘,在馴化物質、能源、生物等方面進行了努力,也取得了成功。但對自己內心的野性,可以說是置之不理。當然,在倫理、道德方面進行過部分的嘗試,但僅憑這些來對付內心深處的巨大力量,還是極其軟弱無力的。為爭取和平所作的有關裁軍的努力,其失敗的原因,歸根結底可以說是在於忘記了宗教這個最重要的關鍵。正因為如此,鈴木大拙與池田大作才為了創造心靈與精神的富有文化教養的狀態,為了人類的永久和平,才不辭勞苦地奔波於世界各地,把佛法的教義傳給世界上的人們,這給世界上的人們,尤其是西方世界的人們,帶來了拯救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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