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不相逢

~網路閱讀與紙本閱讀~
文／洪蘭

現在的孩子都喜歡
在網路上看東西，不喜歡看書本，
這個現象令父母很憂心：
這樣會不會妨礙孩子的閱讀？
網路閱讀跟紙本閱讀有差別嗎？

從研究來說，是有的。
核磁共振的研究發現，
在網路上閱讀時，
腦部活動的方式與閱讀書本很不同。
閱讀書本時，大腦的語言、記憶
和視覺皮質區有大量的活動；
但是瀏覽、搜尋網頁時，
只有做決定、專司解決問題
的前額葉有反應。

在瀏覽網頁時，大腦一方面
要決定要不要打開相關的連結網站，
另一方面要去處理
螢幕上的文字和影音訊息，
這使得大腦無法全力去解讀文字。
人們在閱讀網頁時，看到連結，
一定會暫停一下，
哪怕只有一秒鐘，也是停頓，
讓前額葉皮質去決定
要不要點開來看。這使得
線上閱讀變成了單純的資訊解讀，
而不是像紙本閱讀那種深度閱讀。

我們知道只有深度閱讀
才能轉變成深度思考。
例如2011年，加拿大的研究者
請七十名受試者閱讀現代主義作家
鮑恩的《魔鬼戀人》，
一組是採傳統的紙本閱讀，
另一組是採超連結的網路閱讀。
結果網路閱讀組比紙本組讀得慢，
而且有四分之三的人沒讀懂；
紙本組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沒讀懂。
實驗二則是給他們看
比較簡單的歐法蘭小說《鱒魚》，
結果還是一樣， 閱讀紙本的讀者
對故事內容和細節記得比較牢。
研究者認為，網路閱讀
將讀者的注意力轉移到
網頁的機制和功用上，
而非故事本身，
所以超連結越多，
對文章的理解越差。

另一個證據是二○○七年，
研究者請受試者
讀非洲馬利共和國的簡介，
一組是只有文字的網頁；
另一組是除了相同的文字之外，
還有一個視窗，裡面有相關的影音介紹，
受試者可以隨時停下來看這些影音。
結果文字組在讀完後的理解測驗上
答對了七點零四題，
而多媒體組只有五點九八題，
這個差異在統計上出現了顯著性。

2005年有一個大型的研究，
檢視38個與網路閱讀有關的實驗。
結果他們沒有找到任何證據來支持
「超文本會讓文字的體驗更豐富」
的說法，反而是閱讀超文本時
的抉擇和視覺處理會傷及閱讀表現。
因為大腦的資源有限，
認知的負擔大量增加，
使工作記憶容量超出讀者的能力範圍，
閱讀表現就下降了。

過去我們都認為，
把文字、影像、聲音和動畫
連結起來作超媒體的呈現，
應該會加強理解力與學習力；
想不到，多媒體分散了注意力，
增加了大腦認知的負擔，
反而減弱了學習與理解的程度。

上面這些研究都指出，
大腦在資源分配上犧牲了
需要深思才能理解的閱讀表現。
但是網路閱讀是個趨勢，
我們無法阻擋潮流，
E化的即時性與無遠弗屆性
使我們不可能走回頭路。
幸好大腦有很大的可塑性，
它會改變，也能適應。
相信在不久的將來，
大腦會把資源的主力
分配到文字的理解上，
因為閱讀是獲取新訊息最有力的工具。

父母現在先不必擔心，
只要教好孩子的品德，
其他一切大腦會去適應。
從演化的歷史來看，
大腦還不曾讓我們失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