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在萬世為傳業 古今名醫著書軼事
功在萬世為傳業 古今名醫著書軼事
龔廷賢,明太醫院御醫。萬曆21年,魯敬王之妃張氏,患臌症重病,經龔廷賢診治,調治半年終獲全安。魯王大喜,賜匾額一方,題曰“醫林狀元”,並酬之以千金。但龔廷賢不受,惟願將多年所集醫方加以刊刻,以利後世。魯王嘉其志意,出資贊助。於是龔氏將自己醫方和魯府所藏秘方編在一起,刊刻出版,名之為《魯府禁方》,流傳至今。龔廷賢不以千金為貴,而以醫書為重,為了功在萬世。今我輩捧讀《魯府禁方》,實在感慨之。
《左傳》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可見古人把立言著書視為不朽功業。葉天士的弟子華岫雲說:“良醫處世,不矜名,不計利,此其立德也;挽回造化(生命),立起沉屙,此其立功也;闡發蘊奧,聿著方書,此其立言也。一藝而三善鹹備,醫道之有關於世,豈不重且大耶。”
此話華氏本人絕對在身體力行:葉天士一生忙於診務,幾無著述,後人曾有非議。但華岫雲為其整理的《臨證指南醫案》卻真實地保留了葉氏的寶貴經驗,成為一部千秋著作,當時有人稱:“近來習醫者,案頭無不置一葉氏醫案”,足見影響之大。今天,我們能得以傳承葉天士的學術經脈,華氏功不可沒。葉氏為溫病宗師,其代表作《溫熱論》奠定了“衛氣營血”辨證大綱。但這篇溫病學扛鼎之作卻是由其門人顧景文根據葉天士口授記錄而成,且是在師徒共同舟游洞庭時邊娛邊述而得,可稱是即興之作。若非顧景文留心記錄老師話語,縱然葉天士學說再好,恐怕也難以流傳下來。
歷代名醫都將著書立說視為傳承醫術之千秋大業。清代喻嘉言曾謂:“吾執方以療人,功在一時;吾著書以教人,功在萬世。”
喻氏著述豐富,其《醫門法律》、《寓意草》確實“功在萬世”。滬上名醫丁福保為人治病23年,從58歲起,即擺脫業務,專心研究著述。他說:“苟不利於功名,當有著作行世,亦不為人輕賤。”
他譯述和編著的醫學書籍達160餘種,可謂著作等身,其中僅《丁氏醫學叢書》就有80餘種。下面分節敍述一下名醫著書故事。
名醫重視著書立說
醫家常常是通過學術著作來體現其地位的,事實上這也是造就名醫、衡量名醫的一條重要標準。李時珍為整理本草,著書立說,不惜辭去御醫職位,專心致志於《本草綱目》的撰述,他“漁獵群書,搜羅百氏”,“上自墳典,下及傳奇,凡有相關,靡不備采”。歷經27年的艱苦耕耘,終於完成這一劃時代的醫藥文獻。可以說,醫史上像李時珍那樣的名醫燦若星漢,不可勝數;但像《本草綱目》這樣的醫藥巨著卻如日月,光耀千秋。
北宋名醫唐慎微“治病百不失一”。但他“為士人治病,不取一錢。但以名方秘錄為請。以此士人多喜之,每于經史子集中得一藥名、一方論,必錄以告。”積久集成《經史證類備急本草》一書。全書采北宋以前的經史典籍與醫書,收藥1746種,其中很多都由士人提供。該書對後世藥物學發展影響頗大,李時珍也盛讚該書:“使諸家本草及各藥單方,垂之千古不致淪沒者,皆其功也。”像唐慎微這樣“為士人治病,不取一錢,但以名方秘錄為請”,以求著書濟世者,誠屬可貴。
明代醫家薛立齋喜歡著述,當過御醫、院使,《明醫雜著•序》:“立齋素以著述為志,而仕宦(做官)之足以妨之也,于時致政(辭官)歸吳(蘇州),徜徉林丘,上下今古,研精覃思,垂二十年。”薛氏一生著述頗豐,其中《正體類要》為骨傷科專著,論述精當,切於實際,清代醫書《醫宗金鑒•正骨心法要旨》即以之為藍本編成,流傳更加久廣。
清代名醫何夢瑤也曾為官,但他認為“富貴利達,朝榮夕萎;而著述行世,可以不朽。”故他不求富貴,辭官歸鄉,懸壺自給,甘貧樂道,過著清貧生活,室中除琴書藥囊之外,絕無餘物。終日以著書為樂,著有《醫碥》等多部書籍。
名醫著書嚴謹慎重清代柯韻伯論著書時說:“胸中有萬卷書,筆底無半點塵者,始可著書;胸中無半點塵,目中無半點塵者,才許作古書注疏。”意謂無論著書還是為古書作注,都必須博學萬卷,同時要掃除俗念成見方可。他所著《傷寒來蘇集》研究仲景學說卓然自立,連葉天士都盛讚該書“獨開生面,可為酬世之寶。”滬上十大名醫之首丁甘仁(1835年~1926年)嘗謂:“學無止境,見聞宜廣,花甲之後,當擺脫業務,專心著作,把生平臨診所得,傳之於後世。”是說必先多積經驗,廣增見識,待至“花甲”之年,學驗俱富之後才可著書。惜丁氏61歲即病卒,未及留下更多醫著,應為憾事。
吳鞠通痛感庸醫誤人之害,曾雲:“生民何辜?不死于病而死於醫,是有醫不若無醫也。學醫不精,不若不學醫也。”
有鑒於此,為使後世醫家治療溫病有所遵循,“有志采輯歷代名賢著述,去其駁雜,取其精微,間以己意,以及考驗,合成一書,名曰《溫病條辨》,然未敢輕易落筆。”時過六年,在友人敦促下,始將書稿整理編定。然而,吳鞠通猶“未敢自信,恐以救人之心,獲欺人之罪,……罪何自贖!”
又將書稿收藏了15年之久。直至嘉慶十七年(1812年),時疫流行,世醫墨守成規,以傷寒之法治之,造成嚴重後果。友人再次鼓勵吳鞠通早日將書公之於眾,“使夭紮之民,咸登仁壽者,此天下後世之幸,亦吳子之幸也。”至此,吳鞠通方將《溫病條辨》刊行於世。清代朱彬評此書:“其為方也約以精,其為論也宏以肆,俾二千餘年之塵霧,豁然一開。”今已成溫病學之經典著作矣。
書稿寫出,常要反復修改,數易其稿。李時珍歷時27年,三易其稿,著成《本草綱目》。張景岳歷時30年,四易其稿,著成《類經》。徐靈胎著《傷寒論類方》,此書為其研究《傷寒論》30年心得之作,初稿形成後,反復修改7年,五易其稿,最後才欣然寫上“乃無遺憾”四字,足見態度何等嚴肅。“清初三大家”之一張路玉為著《張氏醫通》,“究心斯道五十年”,十易其稿。李東垣授意弟子羅天益將病症及治療按照《內經》體系分類編寫《內經類編試效方》—書,羅天益寫成初稿三次,東垣均不滿意而推翻,親自和他重新“研摩訂定,三年而後成”。晚年,東垣猶以“耳目半失於視聽”的“殘軀”之體,精心修訂《脾胃論》和《內外傷辨惑論》,為後世留下不朽著作。
名醫著書不憚勞苦
名醫著書嘔心瀝血,廢寢忘食,雖非像《紅樓夢》那樣,“字字看來皆是血”,但“十年辛苦不尋常”之功確乎常見。清代王清任為糾正古人“臟腑錯誤”,決意弄清人體解剖情況。為此他不避污穢,親自在荒墳連續10天觀察了30多具小兒屍首。又兩次到刑場觀看剮刑,還多次向見過戰場屍體的官員請教, “前後訪驗四十二年”,確認已明確臟腑—事,才繪成全圖,撰成《醫林改錯》。這部僅十萬字的《醫林改錯》在歷代醫籍中閃耀著獨特的光彩,不能不說與作者所下苦功有關。
滬上名醫陳存仁“一生除行醫外,每天至少花2個小時寫作,從不中斷。” 為的也是“著書以教人”。
他一生著作等身,除《中國藥學大辭典》外,尚編有《皇漢醫學叢書》、《中國藥學大典》、《中國醫學史》等。為編《中國藥學大辭典》,他規定自己每天寫2千字,白天出診,晚上寫書,有時一晚只睡5小時,足足寫了4年,總計320萬字。後期為了趕稿出版,竟日夜不停地趕寫,待交稿之後,竟大病一場。他每日發燒不退,並且患上了神經衰弱,整夜失眠,體重由130斤減至96斤。無奈買了一斤多人參,每天喝參湯,移居無錫休養3個月才告愈。該書篇幅與《中國醫學大辭典》相當,可稱當時醫藥典籍雙璧。先後再版27次,初版本已很少見,今香港已賣到800港元。
清代名醫魏之琇(1722年~1772年)對明代江瓘的《名醫類案》十分讚賞,遂依照該書體例,撰述《續名醫類案》,以補江書之不逮。魏氏為完成這部60萬字巨著,廢寢忘食,積勞成疾,終至不救,竟于書成後不久死去。魏氏可稱為著書而獻身者。
文章來源:中國中醫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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