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在滿洲國》關於紀錄片誕生前夕
《台灣人在滿洲國》關於紀錄片誕生前夕
圖為五族協合的滿洲國 |
[拍片動機]
好多年前,長天製作團隊因拍攝其他作品,經常往返大陸。某次在北京進行採訪時,東北的朋友饒富興味地跟我們說: 「你們知不知道在東北有一群講著閩南話的台灣人,他們現在還活著! 」他說的是日據時期到大陸的台灣人,這群人後來並沒有回到台灣。那時候的我們還沒想到他們與滿洲國的關聯,因此聽到這個故事時,心中有點詫異,到底是甚麼原因,會讓在四季如春環境裡長大的台灣人,選擇離鄉背井,跑去天寒地凍的東北討生活,而且還落地生根? 就是這個懸念,成了《台灣人在滿洲國》的起點。過了幾年,遇到扶輪社的一個長輩,偶然向我們提到自己的父親曾在滿洲國當官,還講到現在在東北,有許多拿著台籍身分的台灣人後代,從沒回過台灣。
一群講閩南話的台灣人,與一群未曾回過台灣的台籍後代,當我們把這兩條線對焦以後才發現,原來那都是滿洲國時期,跑去東北的台灣人,所以才有了台灣人在滿洲國這個題目。
有了這個構想以後,就要開始去找他的故事。這才發現,原來許雪姬老師早在20年前就做過這個研究,而關於這個研究的討論,也就僅止於學界,幾乎沒什麼人把這段歷史的資料拿出來引用。我們對於這些故事被關在學術殿堂裡,感到非常可惜,更促成了我們想拍成這部紀錄片的決心,想想既然已有許雪姬老師的研究作基底,我們應該可以做更多影像上的發揮,於是登門拜訪,許雪姬老師得知我們的來意,表示在史料上會盡力協助我們,非常鼓勵我們在她的基礎下挖掘新的史料,然而研究發表至今已過去20個年頭,很多當初受訪的人已經過世。我們只好從零開始,一個接著一個找,抽絲剝繭慢慢地把這些人找出來,但就是找不到謝介石。光是找他,就找了兩年之久。
其實這段歷史讓我們最驚訝的,還是台灣人當初複雜的國族認同。尤其是連換了五個國籍的男主角謝介石。到底那時的台灣人是認同大清帝國,還是認同日本?之所以去東北闖蕩天涯,是因為溥儀?還是因為你覺得自己是清朝人,所以想去幫助他建國呢?或是你認為自己是日本人,因此想去協助治理滿洲國? 30年代的台灣在日本殖民統治時期的積極建設之下,發展相對穩定,為甚麼還會有5000餘名台灣人在這樣的承平時代,依然選擇離開家鄉,跑到東北發展?這些,是我們最初的疑問。
一場甲午戰爭,把我們的內地從「大陸」變成「日本」,兩個祖國的牽引,讓很多台灣人在複雜的情緒中掙扎,但我們並不認為這種複雜的認同是一種「錯亂」,因為這一切並沒有誰錯誰亂,關於自己的歸屬,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答案,這個答案會隨著時代、環境的不同而改變,唯一不變的,是台灣人這種該說是務實呢,還是不願與過去撕裂的性格。只要沒有重大的急迫性,我們其實是不會想主動去解決這個懸而未決的問題。而這座島嶼似乎年復一年地深陷在曖昧不明的窘境中,無法脫離。
為了製作《台灣人在滿洲國》,我們花了兩年多的時間去尋找有滿洲國經歷的臺灣人,他們有的是在滿洲國出生、有的是在小時候從台灣去了滿洲國,然後帶著這些記憶在戰後回台,這樣一群人在台灣所剩不多,而留在東北有著滿洲國經歷的台灣人又更少了,從戰後約1000人至今,剩不到100個人。為了找到他們,長天製作團隊前前後後一共去了四趟東北,盡了最大的努力將這些資料蒐集起來,將這些原本分散兩地的故事,串連成一段完整的篇章,但迴盪於片格之間的,還是國族認同的矛盾,而這股氛圍一直迴盪到今日。
[情感平反]
如前述,在尋找《台灣人在滿洲國》相關歷史資料時,才發現關於當時的故事記載甚少,我們只好透過口述及其他資料相互比對、考證,才得以拾回這段被遺漏的篇章。而這段歷史之所以不被注意,跟當時從滿洲國回來的台灣人心態大有關聯。他們對自己當時的經歷感到羞愧。當年,日本是侵華戰爭發動者,然而他們的戰敗,是因為美國向日本投下的原子彈,國民政府才成為戰勝國。不過在那個烽火連連的紛亂年代,勝利之神不會永遠眷顧同一個陣營,在國共內戰中失利的國民政府,因此輾轉來到了台灣,而國民政府所面對的台灣人,有絕大部份曾當過日本兵,幫日本打仗,這些曾經是敵人陣營的台灣人,身份尤其矛盾。還有一群人曾經協助日本人建立滿洲國,更雪上加霜的是臺灣颳起的228風暴和白色恐怖,對這群台灣人來說,整個大環境充滿危險的,而國民政府所撰寫出的正史視野,只會讓他們更羞愧於承認自己的歷史,在意外人的眼光,甚至認為自己是漢奸。
他們的生命故事僅在家族內部流傳,很少將其有系統的大量的發表。前前後後總共5000多名台灣人前往滿洲國,然而關於滿洲國的文學,就只有鍾理和,寫下了許多描繪滿洲生活的故事。不承認滿洲國的國民政府,差點讓這段歷史不見天日。
我們要去平反的,是將歷史還原到當時的狀態,才能讓他們重拾最真實的情感。因為歷史的氛圍要被還原,才能了解他們當時為什麼做這個選擇。不論好壞,都是歷史的一部分,都是曾經發生過的軌跡,我們都要記錄,這是身為歷史影像工作者的責任,受委屈的該被安撫;不被公平對待的該被公平對待,對社會才是有意義的事。當我們開始去正視一段歷史、試圖去了解一段歷史時,其實對那個時代的人而言,儘管有些已仙逝,但他們的心情,或是他們在曾經活在那個年代的靈魂都是有撫慰效果的。像是自《台灣人在滿洲國》網路宣傳開始以後,收到了一些網友回饋。像是父親在滿洲當醫生時,總是偷偷躲過日本人的視線,幫助在東北的台灣人,然而這段經歷卻在東北解放以後,成為不光彩的過去…...
我們之所以拍攝紀錄片,就是想撫平他們的缺憾,更何況是還在世的這群,,儘管分隔兩岸之間,但傳播是無遠弗屆的,相信透過影像的力量、故事的深度,那股暖流能夠直達他們的心底。
隨著時代的過去,我們回看這段歷史,會發現當時這些「偽」滿、漢奸等稱謂,其實是出自中國為核心的史觀價值。
[另一個史觀]
我們已經很習慣用漢人文化為中心的史觀思考。我們從小接受歷史概念時,很少去質疑他的客觀性,中國近代史其實是充滿偏見的歷史,像是我們稱不屬於漢人正統的清朝為滿清,你掛個滿在前面,就是一種歧視。我們希望藉由歷史紀錄片,提供人們一個重新看歷史的視角,並反省以漢人為核心的歷史角度。
讓我們回到這段錯綜複雜的二戰時期,日本對外擴張四處侵略的歷史。儘管滿洲國在當時是一個被扶植的傀儡政權,但國家名稱前面從來沒有加上「偽」。偽滿這個說法是在戰後的審判法庭上才出現。因為我們對於歷史其實不太會去懷疑,或是對這些說法產生疑問。
如今我們將歷史還原到最真實的狀態,讓現在的台灣回頭看這段歷史,我們相信有一部分台灣人是可以接受滿洲國這個說法的,但另一部分的台灣人也許無法接受,因為對他們而言,那是一個偽政權。儘管會有不認同的聲浪,但並不代表我們是錯的。我們對歷史發出疑問,站在還原歷史的立場,滿洲國就是滿洲國,這樣去看近代史,才能有更清澈的頭腦、更無分別性的觀點、更全面性的了解,希望能讓更多人能對這段歷史有所感觸,去思考不同立場的史觀,是我們的企圖。畢竟當歷史離我們越近,其真實性便離我們越遠,因為我們對他仍留有情感。
我們為何不說「偽」滿 ? 因為對《台灣人在滿洲國》裡,那些重新撥雲見日的故事來說,這樣的說法實在太輕率,也太無情。
《台灣人在滿洲國》 青春夢想摻血淚
圖為滿洲國首任外交部總長謝介石。(長天傳播提供) |
圖為《台灣人在滿洲國》中,馬車載著滿洲帝國統治者溥儀和日本昭和天皇。(長天傳播提供) |
圖為滿洲國首任外交部總長謝介石。(長天傳播提供) |
一九三○年代清朝末代皇帝溥儀在東北成立滿洲國,不僅試圖延續大清帝國的政權,也為當時的台灣年輕人燃起一絲夢想。由長天傳播製播的紀錄片《台灣人在滿洲國》,試圖還原當年台灣年輕菁英在歷經了清廷割讓、日本殖民統治後,將「來去東北」視為實現理想、勇闖天下的地方,以及他們在滿洲國打拚的過程,經歷了錯綜複雜的國族認同、家族離散的辛酸血淚。
長天傳播總經理丁雯靜表示,五年前從朋友那聽聞,大陸東北地區直到現在仍有一群台灣人在,講得一口道地的閩南話,還有另一群祖籍台灣的第二代台灣人,他們生在東北,從未造訪台灣。在好奇心驅使下,她研究了中研院教授許雪姬的研究成果,才了解這段歷史課本鮮少描述的「台灣人在滿洲國」故事,決定以紀錄片來挖掘這段「不能說」的歷史。
長天傳播過去曾以《百年遷徙三部曲》中的《黃金密檔》、《最後島嶼》、《驚濤.太平輪》,記錄呈現了一九四九年後的台灣歷史。這一次推出的由余明洙執導的新作《台灣人在滿洲國》,不僅採訪近百位相關人士,從構思到製作長達五年,又以兩年半的時間拍攝,嘗試還原歷史真相。
紀錄片以年代區隔,從一九三二年三月說起,分成「前往東北的台灣人」、「滿洲國的台灣醫生」、「抗戰時期的滿洲國」、「戰爭下台灣人的煎熬」、「戰後的離散命運」共五集。
丁雯靜表示,滿洲國的首任外交部總長謝介石是引發台灣年輕人赴滿洲國發展熱潮的開端。在日本統治台灣的情況下,有抱負理想的台灣菁英份子,難在官界拔擢高位。這時台灣媒體披露,出生於台灣新竹的謝介石,在滿洲國擔任高官,加上薪水高出台灣三倍,讓許多台灣菁英出走。
因為政治情勢,謝介石曾經五度更動國籍,首先他因出生在光緒年間,是大清國人;後經日本統治,擁有日本國籍;政權更迭改入中華民國國籍;進入滿洲國任官改為滿洲國籍;抗戰勝利後又成為中華民國國民。國共內戰時,謝介石在北平解放前夕遭國民政府逮捕下獄,北平解放後共產黨將他釋放,他又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丁雯靜說:「謝介石的例子,也是台灣人複雜國族認同的縮影。」
其他出走到滿洲國求發展的台灣人,包括醫界、商人與許多出身大戶人家子弟。眾人最熟知的則有作家鍾理和,他因為和妻子同姓,婚姻受阻,也前往滿洲國生活。鍾理和的著作《柳陰》、《門》、《奔逃》等,對於在東北生活的日子,有著詳實的描寫。
《台灣人在滿洲國》將於明年一月五日,於新北市府中十五電影館試映,二月廿六日將於中天頻道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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