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虎——無明煩惱對治法--3
身、語、意
你若能助人,自是非常好;
否則你至少 亦應不害人。
——達賴喇嘛
每逢困難來臨,或生活中有了痛苦,我們就怪別人,或怪非我們所能控制的外在環境;非但不承認人性本淨,反而常常避重就輕,把自己的不好順手往外一推了事。於是,我們乃認為別人的做法、說法和想法,是我們發怒、起妒或產生其他不良情緒的原因。這種對世間和對自己的看法是錯誤的,我們不該如此,而應認清和鑒別自己的困難與缺點。然後便會發現自己的困難並沒那麼多,剩下來的,也並非我們所不能控制。用實例來說,穿皮鞋顯然比用皮鋪路要容易得多。
我們不要再偽稱自己的困難是別人的過錯,不要再把自己的過錯用各種面具來掩飾。認為入時的服裝能使我們的身體完美、認為沈默不語能改善我們的口才;認為既然沒人能看到我們的心,生起惡念就沒關係——這些想法都不對。進步之道是放棄使用面具,如實看清自己,並勇於面對實相。真實的日常生活情況,不管是刻板無聊,還是多變有趣,全能反映我們,全與我們息息相關,所以必須坦誠以對。
為了鑒別和認清苦因,須先瞭解自己是如何體驗世間。從身、語、意三方面來考慮這個問題,有助於我們的瞭解。
無論是青年人、中年人,還是老年人,我們每個人皆有一個由血、肉、骨及其他物質所組成的身體,用於體驗多種感受;同時也有語言和溝通的能力——雖然所說的並不一定是真話:最後,還有一個善念、惡念及感情的製造者,其名為心。對當前的我們來說,身、語、意都是實存的。
我們所做的,顯示于身體的行為;所說的,由語言和聲音來表達;但我們的善惡,則根源於心。在這方面,身、語反應心意,像傀儡一樣為心意所操縱,問題出在我們太忙於管理別人和外境,以致操縱自己的身、語之線,因不用而生銹,有加點潤滑油的必要。是故,我們的現況就不大對勁了。身、語之所為,不符合我們的心意,而這種操縱上的不順和無效,即是很多問題與失望的起因。
理想的情形是身忠於心,順心之意,不與心分道揚鑣。若不如此,而讓身依其卑劣的性向行事,便很容易陷入追逐聲色物欲的生活,難以擺脫。此一陷阱,乃為粗心和任性之人所設,其結果都是一樣——失去自由。因此,我們必須學習如何拉傀儡之線,善用身、語,將我們真正的心意與信仰轉變成語言或行為。
這並非說我們應拒絕身體的一切需要,或壓抑身體所表現的本能之智。我們的指導原則是慈悲。此處所說的慈悲,其義可界定為一種信心,那就是深信我們既為得天獨厚、可能成正覺之人,便應對世間及其眾生有大貢獻才是。在內心種下此一積極的態度,並令其遍及和充滿我們的一切言行。這可將我們的身、語、意結合在一個共同的目標之下,使得三者在任何時候、在每一知覺層面、在各種表達方式裏,都能彼此協調合作——慈悲是立基的種子和開端,也是道與果。
我若向一隻狗伸手,它可能會走過來,期望得到食物或友誼;但若向它舉手,它就會以為要傷害它而跑開。同樣地,我們所發出的每一動作、聲音或思想,都會多多少少影響到別人。只要看看四周,就能證實此點。例如,我們行動的方式,便是對別人發出的信號——不管有意無意。見人跛行,便會臆測他患風濕,或意外傷害。若見男人或女人擺臀走過,可能覺得那人性感,在向我們挑情,即使那人也許全然不知有此信號傳出。肢體語言是一種有力的通訊工具。因此,我們若要使自身的表現于人有益,令人能有好感,那就必須留心自己的行為,要知道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周遭的人,並會引起反彈。
我們同樣須要注意自己所發之聲與所說之話。和藹的聲音及言語,對別人的心情有良好的影響,能給予鼓勵和安慰;即使是深受痛苦的人,也會因聽到適切的安慰話,或藉禱告、或咒語的撫慰力,而解除痛苦。我們說話的方式,至少也跟我們所說的話同等重要。
一切言行的幕後操縱者是心。不管我們認為心在腦中,或在他處,都無所謂,主要是,我們的一切言行皆源於心。心雖無形,其處所亦無法確認,但我們仍要瞭解,若想改善行為的品質,終究須在心地上下工夫。
除了要注意這個棘手之心的明顯表現,還須謹防它那隱微的、同樣有害的性向。例如,我們也許覺得看充滿暴力的影片或電視節目沒什麼害處,但是如果我們的心認同其中演出的酷刑或殺戮,那殘忍無情的性向,便會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加強。
迄今為止,激起我們言行的,多半是自私執我之心,這種心乃是因我們不願或無能加以節制而坐大。目前,我們也許連它的存在都不知道,但到了某一階段,便不得不把這位獨裁者找出來而與之面對、不得不與該階段的心當面交涉。那時我們可以說:“瞧!你統治我的身體和語言太久了,你造成的傷害和痛苦已經太多了,現在你得老實點!”在拋棄或轉化私心之前,我們不會有真正的進步;但在此之後,我們即可開始朝正確的方向邁進了。禪修能幫助我們,讓我們有空間與時間從問題中抽身後退,以便能把問題看得更清楚。禪修能啟發我們,有助於我們瞭解心和心的運作,包括心本身如何運作,以及心藉我們之身、語又如何運作。
以上是將身、語、意分開來看,事實上,它們當然是相互依存的。若要在修行之道上前進,三者必須同行。三者同修,才能少做搗亂、有害之事,才能多做對自己、對他人、對整個環境全都有益之事。
本書中的修法,旨在提供實修的依據,協助修者為善祛惡。此後,當我們到了淨化身、語、意的階段,才能深入地探討,那時便可漸知三者皆無實質——身發彩虹、語如迴響、意如水中倒影。不過,這種解悟,非下一番苦工不能獲得。
正 業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
——釋迦牟尼佛
上偈是佛陀法教之精義,內容完整,人人適合——無論其解悟程度的高低。此偈之誠,看似簡單,但是實行起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因為不做惡事,唯善是從,是很難辦到的;降伏自心,需要很大的耐心和很多的技巧。不過,我們切莫灰心,奉行此偈的利益,無法估計。善巧的行為能令自他同樂,只要盡力修此法教,便可肯定自己是在行正道。
誰都想要快樂,但對快樂的追求,可能使得我們多造惡業。例如,為求自樂而殺生、詐騙、偷盜。如果不知怎樣持身涉世,我們此刻便可能是在給他人製造痛苦,並為自己的未來種下苦因。
不善之業從何而起?起自因無明而有的我執。迄今為止,我們一直珍惜此“我”,深愛所有支持此“我”的東西。對財物、聲色的執著,又引發我們內心的驕傲、嫉妒和貪婪。另一方面,凡是與我們對世間的看法、在世間的獨霸相違反的,我們都怨憎,以致褊狹、瞋恨等毛病全來了。
心懷我見,雖在平日是實用的,甚至是必要的,但究竟來說,並無獨立的我。一旦我們看出諸法依緣而生,且相互依存,無我之為真理就很明顯了。
無明與妄想,乃是我們造諸惡業的根因,也是給人惹麻煩的禍首;而持戒行善,則能增進生活的品質與價值,幫助我們修禪、馴心,令我們能離不善宿業之垢,並為自他帶來快樂。是故,我們須修正業。
瞭解行為的方法有很多種,其中一個實用的方法是:把一切善業均視為正,把一切不善業均視為負。如是一來,便可逐日看出自己的正負如何。這種作法之目的,端在增正減負,以使我們之所為最後皆成正業。我們應於每日清晨,重發正心,立志為善而不害人。從早到晚,不論工作、讀書或休息,不論是否有人在旁,都要牢記此點,於身、語、意三業之中,無時或忘。內心常懷利他之念,甚至能使最簡單的工作也有了價值與尊嚴。
晚上入睡之前,回想一天的身、語、意業加以反省,是很有益的。果真做到這一點而不自欺,便能準確地衡量自己的發展,無須問人。我們將能逐漸認清不良的性向及其生起的方式,以減少其表現出來的次數。當我們如前所說那樣,得知何者為善及善因時,便能在愈來愈多的情況下促其實現。當然,我們所做之事,有許多是無所謂善惡、不需要費心的。
自我檢討並不停留在消極的層面。例如,我們不足是觀察自己的過錯而作此想:“我壞透了!”或發現自己的優點而增我慢。我們努力的方向,是轉化或祛除不善,同時發展善性。利用這些方法,生活品質即可改進。然而,我們又如何才能分辨正負呢?
依佛教的傳統,正業是用十善業及十不善業來說明的,而此善、不善業,又是基於對一切身、語、意業的全盤瞭解。這些行為的準則,已被用過兩千五百多年,其效果已獲證實,而且對今日的我們來說,仍然適用。
佛法極力敦促我們避免十不善業,其中有三與身相關:一是殺生、二是偷盜、三是邪淫。邪淫包括強暴,以及令配偶破其所持之戒。
不善業中,有四屬語:一是妄語,故意騙人、說謊;二是兩舌,離間朋友或夥伴;三是惡口,講人壞話、辱駡別人、毀人名譽、揭人之短;四是綺語,說沒用、無益的話。
意最重要,是所有行為之源。因此,我們現在若讓不善之念生根,則日後當它成熟、顯現時,我們必會嘗到苦果。有三種意向必須嚴禁:第一是貪、貪求他人財物及伴侶;第二是瞋,對別人心懷惡意,幸災樂禍;最後是癡,不信那掌握一切不善業的因果律。
我們必須明白惡業只能產生痛苦,讓我們不得安樂。這一點,不信宗教的人也能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們若傷害別人,別人的快樂當下受損,而我們的快樂也終必減少。不造十惡,自會獲益,但我們過去從未有人徹底止惡。是故,我們在身、語、意業上,必須小心謹慎。
我們亦應力行十善,分別對治十惡。非但不殺生,而且要護生;非但不偷盜,而且要佈施;即使是對配偶的行為,也永遠要力守道德規範。
在語業方面,我們無論何時都要實言,盡已之力為人排難解紛,如果非談別人不可,也要說別人的好話。總之,我們要善用語言,讓我們所說的,皆有助益和價值。
在心意上,見人走運,我們便應隨喜,而非妄想:“如果是我,那該多好。”我們對他人應永懷善意,願其快樂。最後,我們要了知真正的因果,並且全心接受。
十善十惡,等於是實用的行為指標,對佛教徒及非佛教徒來說,都是如此,專注於善,會改進人際關係,增加世間幸福。奉行此訓,將無犯法之事,亦無受害之人,而我們也得以肯定,自己的所為,不會帶來任何傷害或痛苦。
不過,無論自己的行為有多好,我們必須謹防論斷別人,或挑其毛病。過分涉及別人的身、語、意業,或在行為上與人相比,既會令自己生起我慢,又會令他人灰心氣餒。我們應做的是,依法教中扼要舉出的崇高標準,盡力降伏自心。我們要向自心之內,而非向自心之外尋求進步的跡象,或尋求有關自己何處仍須改善或轉化的指示。
自我衡量的一種方法是,想想自己對所見他人過失持何種態度。愈能降伏自心,就愈少見他人之過;愈未降伏自心,就愈易看到外界的不是。當我們的態度和動機純正時,樂觀有益的看法便會成為主流;但若動機為無明、自私所汙,我們的看法也會予以反應而心生不滿。清淨與否,像美一樣,在於觀者之眼與心。讓自己適應外界,顯然比要外界配合自己所需及所願,來得聰明。例如,假使地球表面佈滿針刺,難以行走,若要將其全部產平,勢必永無完成之日:可是,我們如果穿上一隻堅固的鞋,便可通行無阻,不管有無針刺。同樣地,一旦降服了自心,內在與外在的情況就都變得容易接受和處理了。
這種對事物看法的根本改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產生的。初修時,我們還是會繼續犯錯,但用不著為此生氣、灰心或自責。相反地,要保持耐心與悲心,設法從錯誤中得到教訓:要重新教育自己,以便能用更健全、更均衡的方法處理困境,與人交往。
在事情不順時所採取的態度,至為重要。以平常心看待成功,還算容易,但應付失敗的考驗,可就困難多了,有些人必須嚴格律已,才能從錯誤中得到教訓,避免再犯;有些人則須以較溫和、更細心的方式因應自己在判斷及處事上所犯之過,才能獲益。顯然,我們須先了知自己是哪一種人,然後始可選用最善巧的方法、從身、語、意發展出良好的品行。
此外,當我們修習正業、轉化惡習時,很可能會有分心之事和不良衝動自然出現。但我們不該對此感到驚慌,因為明亮的太陽,顯然比朦朧半遮的太陽,投影更為深黯突出。我們該做的是盡已之力,繼續修行。
在初修者的階段,承認有正有負、有好有壞,以及承認有修心的必要,是實用的作法。在修道的末期,我們可以超越這些有二相對之見,但在開始修時,它們確能提供我們著力之處,亦能指示我們前進之道。此後,當我們的修行有了成果,修行的進展,不用我們去想,便能持續不斷。那時,我們的一切身、語、意業,都會自自然然地利益眾生。這有如學習開車:起初必須注意每一動作,但過些時候,我們不必再想就能開了。同樣地,一旦我們降伏了自心,修行正業便成了我們的第二天性。
尤其重要的是,我們應該保持對法教的信心和敬意,不可在事情不順時便拋棄法教。法教的基本原則,不可動搖,而其實用的方法,也經過了歷代修行者的精煉與證實。簡言之,法都完全可靠,至於能否將這些法教和方法融入日常生活,令其成為我們的一部分,那就要看自己了。如能做到這一點,我們之所為將永遠令一切眾生得益,無一眾生受害;我們亦將是在維持此一寶貴傳統,令其延續下去,利益後世。
問:有人覺得,如果別人不守正業的規範,而看來似乎快樂,那麼自已又為何不該學他們?壞人有時變得有錢有勢,而很多好人卻貧窮依舊。
仁波切:也許有人行騙致富,但這並非說他們快樂。真正值得追求的財富,是過知足的生活,欣賞每一事物。無論處境如何,這種財富都跟著我們走。有人即使住在倫敦鬧區圓環,睡在紙板箱裏,也會因知足而覺得富有;他還不會患得患失,無慮有人把箱子拿走,因為那的確無關緊要。擁有多棟房子與汽車,並非說你就是富人;然而,若修行正業,生活知足,那你便真稱得上是富有了。
問:正業有時是從增加善業和棄絕惡業兩方面來解釋的,這顯然是行為的正途,但在處理問題或逆緣時,我們得到的勸告是不要跟自己或逆緣對抗,而要欣賞其性。能否請您闡明這兩個似乎相異的作法。
仁波切:我想一個人的做法,要看他本身的修行程度是初級、中級還是高級,才能決定。初修者當然必須學習如何克服惡業,光是接受沒有用,他的心尚未成熟,故有所謂“不善”存在,而必須加以處理。
行善是最基本的階段,是未來發展所必須具備的基礎。
第二階段是我們有能力對付逆緣之時,那時我們不僅是置之不理,而是能認識和欣賞其性。這種欣賞屬於第二階段。
到了第三階段,心已成熟,我們的任何經驗,皆能與我們的修行合為一體。心成熟後,就不必再從初級做起了。無論屬哪一級,我們都應該讓自己的身、語、意業有益,而非危害於人。
悲 心
為了協助所有似乎陷於無可避免之苦的眾生,我們披上溫柔的悲心甲胄,協助的物件不僅是人,也是可見與不可見的一切眾生。
——第十六世大寶法王嘉旺噶瑪巴
對我們的幸福和精神發展而言,慈悲是不可或缺的。我們的朋友、家人所面臨的問題,以及那些影響我們環境和整個世界的問題,都能藉慈悲之助而獲得解決。
我們的悲心愈廣、愈深,其影響範圍與效果就愈大。因此,只要有真正遍及一切的悲心,即可適當地照顧每一眾生和每一事物。我們自己的快樂增加,我們的家庭生活便會隨之而變得更有意義、更有益處,同時也會有愈來愈多的人變得更加快樂。悲心的不斷增長與擴展,會令世界逐漸改善,使得個人的貪、瞋減輕,使得國際間與團體間的衝突與戰爭減少。
現今,人人都有一些悲心。不管是多麼自私的人,也常會照顧自己的父母、子女、情人或朋友;即使是慣於殺生的動物,如蛇及鱷魚,也會愛護其子。不過,悲心若以自己的親近或同類為物件,那就是舍大取小,比起我們皆能起發的無量大悲,褊狹得太多了。
我們雖可想像自己有發無量大悲的能力,但實際上我們還沒到達那種地步。在現階段,光是把自己照顧好,不給他人帶來傷害,或不成為他人的負擔,就需要相當大的努力;但是若能做到這一點,我們便是已經獲得很有價值的成就了。這使我們自己未來的發展有了良好的基礎,因為對自己都沒有悲心的人,很難對他人生起悲心。
初修時即瞭解自己與他人皆有成正覺之潛能,是很有説明的。心之覺境是慈、悲、喜、舍的心態;我們都具此種心態,但為無明和累積的不善所障。錯誤的認知和不善的行為,也同樣使得我們看不見、發不出成正覺之潛能。然而,這些障礙和煩惱一除,我們便能超越各自分立的妄見,而了知一切事物的相互依存。如是即可明顯看出;傷害別人就是傷害自己,照顧別人就是照顧自己。一旦能夠看清無論敵友都具有成正覺之潛能,我們便會以同等的悲心對待每一個人。
基本上,人人都像我們一樣想要快樂、需要樂因。即使是自討苦吃的人,也是由於無明所致,因為沒有一人真想不樂。他們只是不知唯有道德才能產生快樂,才能產生那激勵我們行善的愉快心情。
是故,我們首先必須分清什麼是善行,什麼是惡行。一旦學會明辯是非,我們即可將此是非之心應用在日常生活。〈正業〉那一篇,提供我們一些善行的簡單規範,同時也警告我們謹防惡行。總括起來,可以這麼說:為善能產生快樂及樂因,為惡只能產生更多的痛苦。除非我們能瞭解此一區別乃是悲心成長之所依,否則我們便會有意或無意地給自己和他人製造痛苦。
慈悲可以一步一步地筆直成長,但我們自己非要很有耐心地下功夫不可。必須先徹底修心,然後慈悲才能夠深、夠強,不致為逆境所動。
首先,我們必須了知,我們全都在受某種痛苦,無一例外。不管貧、富、智、愚,我們都不能不受生、老、病、死之苦;只要未得解脫,我們就像地牢中的死囚一般,無處可以逃避那必會到來的無常和死亡。沒人想要受苦,但卻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受苦,而且無論怎樣努力,全都不能逃脫此苦。
富人儘管有錢,還是受苦——他們會因害怕喪失財富而生活在恐懼之中,會因錢多而變得腐化、毀了友誼,或導致親人彼此互不信任;窮人會吃不飽飯、無處可居,或經常為養育子女而發愁。聰明的人能力強強,依然受苦,甚至會因能力強而受苦;能力差的人,則有連簡單的問題都無法解決之苦。
雖然有人表面上以令自己或他人痛苦為樂,其實他們還是苦。他們常因無明或習氣,或兼具二者,而不能自拔。蛇也許不想用毒牙咬在草地玩耍的嬰兒,但它還是因恐懼或無明而咬了——儘管它並不饑餓,同時亦非在危險中。對蛇來說,用毒是它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對人而言,就無此必要了。如果有人騷擾我們,或做我們不喜歡的事,我們會生氣;但若是責備或想要懲罰他們,那便是毫無悲心。我們必須學習避免對他人起有害或不良的反應,謹防自己像動物或蛇那樣發動攻擊。在受到騷擾之類的情況下,適當的反應是生起悲心,而不是發怒。
我們大多易於無情或自私,很難體恤和關懷他人。為了增長慈悲,我們要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從他人的觀點來看事情,這樣才不會傷害到他人,才不會將自己所不欲施之於人。我們所應做的,是永遠盡力把自己想要的快樂施於他人,最後,我們將可達到希望他人快樂一如希望自己快樂的地步。在社會上,我們將能彼此配合,像拼圖一樣,合為一體。顯然,要想有此成就,我們必須對他人的感受有相當的瞭解。
一切眾生都在受苦,無論知不知苦,無論肯不肯承認。如此了知之後,下一步就是培養強烈的願望——願一切眾生皆離苦因。我們的目標就是不將任何一個眾生排除在我們的悲心之外。
這種無量大悲難以說明,但可比作母子之間那種強烈深厚感情的延伸——平等擴及各處眾生。
在西方社會,父母與子女的關係較東方冷淡。西方人的理想是儘快讓子女獨立自主;嬰兒常用奶瓶吃奶,幼童不跟媽媽睡,而且在還沒有充分準備的時期就要負起責任了。父母出外工作時,可能把兒童單獨留在家裏。有時,十幾歲的孩子因太早進入社會而有了不良的經驗——太早尋求自由,猶如岩燕太早跳出巢去而摔落地上。這種情形平凡無奇,一般人都視之為正常,但孩子因太早獲得過多自由而犯法入獄的事例,為數不少。
然而,在東方的很多地區,家庭仍舊遵循傳統,一起工作,睡在同一處。母親親自哺乳,與子女分享食物和快樂,以致母親與子女之間充滿親密感和安全感。這種互愛的關係,在西方雖較少見,但平等地用之于一切眾生,確實是我們所追求的。在這方面,另一發展悲心的方法,是想想自己的母親若遭受某種折磨或傷害,我們會覺得怎樣。我們的感覺可能是:“只要她能脫離痛苦就好了。”此一方法之目的,在於對一切眾生產生像對母親那樣深厚的感情,熱望他們皆能離苦。所以在開始時,我們先對母親、情人、密友等親近的人修行慈心,然後將此慈心毫無分別地擴及一切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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