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虎——無明煩惱對治法--2
正 念
願眾生永有 安樂及樂因。
願眾生永無 痛苦及苦因。
願每一眾生 皆永不離於
無苦之真樂, 並悟大舍義,
不於親疏間, 起執妄分別。
——四無量心
上引祈禱文,顯示心之覺境所持的正確態度。雖然對其用語我們可能感到陌生,但其涵意卻十分單純。菩提心的本質早就在我們心中,但因為我們的無明而被消極、誤解和有害的行為所障蔽,以致我們目前的心態與覺悟的境界之間有了一段距離。
對不同的人來說,這段路程雖有長短,但重要的是,仍有可行之道讓我們能過安樂有益的生活。是故,此祈禱文表明了我們應以何種心去追求的目標,同時也表明了應以何種法去追求。
正念,是願一切眾生皆能快樂幸福,皆能獲得平安,解脫苦因。在安樂的時候,或在艱苦的時代,激勵我們奮發向上的,都是此一極有價值的目標。雖然祈禱文中提出高等的了悟,但一開始就表明目標還是有用的,因其真理與價值適用于修道的每一階段。
今日有很多人以不正念來學禪修,希望利用禪修促成自己的目的,完全沒有想到別人。但是希望獲得天眼通、神足通等特殊能力與成就的這種想法,只會滿足我執、加強我執,根本不能增進解悟。我們的工作不是追求令人興奮的經驗,而是學習如何處理自心和幫助他人。異常的經驗即使發生,亦非主旨所在,故應不予理會。
另一錯誤觀念,是把禪修之道當作與世隔絕的手段或理由,然則,這是消極的態度,不是利益人群的做法。當我們用禪修來維護和肯定自己對社會的消極態度時,我們的動機在本質上就犯了錯。
倘若我們完全快樂、全無痛苦的話,那就無需此道。然而事實是,我們跟別人一樣無明,對我們所有的人來說,無明所生之苦,天天重複。我們顯然需要“道”,而承認有此需要,便會促使我們為自利利他之故,循道去做。
若無某種動機或誘因,我們就不可能為達成目標而作必要的努力。例如,我們冷時想暖,於是起身點火。如果我們本來就暖的話,我們根本不會有點火的想法。同樣地,如果我們想要一個好的工作,我們便會為了得到它而準備接受不少的訓練,甚至忍受艱辛。我們的一切活動,都是先有動機,然後才有意向和努力。禪修的過程,也是如此。
若無目的,我們怎肯忍受有關的辛勞?我們的主旨既是幫助一切眾生,那就必須力行此一願望。無論在修禪之時,或在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刻,我們都要盡力保持這個正確的態度,盡力依之而行。
在初學的現階段,我們或許會對此種崇高理想感到無能為力,而辯稱:“像我這樣的人修心有什麼用?我心中充滿貪、瞋,想改也是白費。”然而,需要加強努力的原因就在此。如果我們已對一切事物都有正面的看法,已對他人寬宏大量,所做皆為利他,那麼我們便是已達慈悲境地了。這些修道品行有如語文初步,我們若已會讀,就不必再學字母。但若尚無正念,那就必須先從內心把它引發出來。
因此,如果尚無利他的觀念和願望,我們便須予以引發——縱然開始時會覺得勉強。除非我們有此利益一切眾生的心態,否則悲即無從生起。這有如教兒童字母,為的是令其日後能讀。利益一切眾生的心態,乃正念的全部意義。
可是,我們目前的願望,或許僅在解脫自己的痛苦,這種心情十分自然,而且甚至不用修禪,我們也可能暫時享受到痛苦的解脫。但是我們所要成就的並不止於此。我們的目標是發展對一切眾生的純正慈悲,不是老是想著個人的欲望、舒適及快樂,而完全不顧他人的福祉。
前進之道,是確認、成熟那些存在於我們及其他眾生內心的善性,無論何時,皆盡一切可能予以發展。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呢?首先我們要知道,在會走之前,不要想跑,所以我們必須學習一步一步地前進。我們先要對自己產生正確的心態,其次是對親友,然後再擴及一切眾生。
要認清“道”始於我們自己。我們必須學習自立,不再成為別人的包袱。我們先要不妨礙別人,不給別人添煩惱。未先瞭解自己就想積極助人,可能弊多於利,這樣做,便是無智之悲。例如,假使有人掉落湖中,快淹死了,而我們不會游泳,卻想下水去救人,結果雙方都可能溺死——我們必須先學會游泳才行。同樣的,唯有在我們降伏了自心,曉得如何適當處理苦樂之後,我們才能真正幫助他人。
運用常識也很重要。意欲助人,固然很好,但我們不該到處想辦法勉強他人接受我們的幫助。我們也不該非等到自己“完美無缺”時才伸援手。問題端在是否得當,是否善用我們的能力,我們雖不可把尚未成正覺當作無所事事的藉口,但卻須謹慎。當我們儘量小心行事時,即使所行尚未能完全清淨,也會有些益處。一旦我們完全淨化了,我們的一切所為都將是利他之行。不過,在現階段幫助別人的忙還是好的。不管我們的能力多麼有限,只要盡力助人,我們必會加深自己的解悟,以及養成日後將擴展為圓滿大悲行的正確心態。
因此,我們先要對自己發慈悲心,然後再對他人發慈悲心。當然,我們會覺得無須這麼做,覺得自己已經很慈愛了。不錯,在夫妻、兄弟姐妹及朋友之間,的確常有深厚親密的情義,但真正的慈愛是對一切眾生全都如此。我們社會的問題是,我們易於愛上親友,甚至財物,但這種愛常是狹隘有限的。愛親友並沒有錯,而且確能有很多的好處,慈心總要有個起點,但若所愛物件僅限於親友,那就是作繭自縛了——這種情義具有雙重效果;能安慰我們,也能束縛我們。
是故,我們不要僅對某一群、某一類人有悲心而不顧其他。例如,我們很容易憐憫窮人和饑民,但對飽暖的富人就很難起悲心了。富人的痛苦雖常是精神上的——如擔心失去所有,或為必須下的決策傷腦筋——但其劇烈的程度不下於貧窮和饑餓。窮人的痛苦只是種類不同,問題單純——如能否吃飽。我們必須學習將悲心擴及所有人,無論貧富、黑白。
依此準則適當發展,會使我們的生活快樂得多、平衡得多。同時,由於心相互影響,我們生起的大慈大悲心,自會令所有周遭之人受益。因此,當我們內具的潛能成熟、我們的力量增強時,我們便不再那麼依賴他人的支持和安慰了。不過,我們必須小心防範自己變得驕傲自大。
我們可能會想,修道使我們與眾不同,在某一方面比別人高,然而,我們的宗旨是為他人服務,不是要他人為我們服務。發展悲心,不是等著別人來滿足我們的需要,仿佛自己是國王或皇后,而別人則是奴隸,這種傲慢是修道的大障礙。我們也不該輕視受苦之人,覺得他們有毛病、水準低。謙卑非常重要,實乃真正慈悲的核心。我們必須準備犧牲自己,以利人群。
真正的進步,包括依個人的根器發展出和藹可親的態度。我們只要全力以赴,即可因未浪費自己的潛能而感到滿足。人免不了會犯錯,但用不著為此而過度不安或懲罰自己。我們可以為做錯了事感到難過,但不可讓悔恨阻撓我們成長。我們反而要利用悔恨加強我們的決心,作如是想:“過河之橋雖然已斷,還可另建一橋,不必站在這裏為斷橋而痛苦。”
我們早上一醒來,就應立誓,誓令自己的一切心念、言說、行事智慧利他。忘了悲心,即是失掉寶物;沒有悲心,我們無法進入真道。身體的活力,能維持一天、一年、十年,頂多二十年,而正確的心態,則能無限地祛除厭倦與絕望,使我們能終身隨時隨地、繼續不斷地幫助別人。在遇見顯示這種能力的人之前,你很難相信有此可能,然而,這種潛能確是我們人人本具的。
正念可比做種子,但此種子非一再種下去不可。我們初種它時,似乎是在自欺欺人,似乎因貪、瞋故,根本無法實際幫助任何人。我們在這個階段所立的誓約也許只是說說而已,不過對誰都沒害處。日後,當這種正確的態度不再令我們感到陌生時,自會脫胎換骨,成長為對他人真正的慈愛。再繼續發展下去,它會變成與我們生活不可分的一部分。到了那時,我們所發的純正悲心,將是毫不勉強,始終一致,而且有效——完全是我們的本來面目。
面對情況
切勿耽溺於自憐
——阿底峽《修心七要》
在我們初遇法教與成就正覺之間,是一段漫長而多艱的旅程。一旦決定上路,便必須對怎麼樣走法有務實的計畫。如果我們想從倫敦去功格蘭,光是空想無濟於事,必須實際搭乘交通工具——不管是汽車、火車、還是飛機。出門萬事難,但若不出門,便不能得到滿足,不能抵達想去的地方。
從倫敦前往蘇格蘭,要先去優斯敦(Euston)車站、MI或西斯洛(Heathrow)機場。同樣地,如果我們的目標是過快樂和對一切眾生有益的生活,那麼入手之處便是日常生活的一般情況。這些情況是工作的原料,它們所能提供的經驗與解悟,無論受過教育與否,人人可用。但是須先克服一種不良習氣,那就是對與外在環境有關的問題,對與我們共同處於此一環境的人,以及對內心感受到的不滿和痛苦,予以忽視或規避。
我們若不自欺的話,便會承諾,我們在妥善應付生活中的問題方面可說全是初學。我們可能對學習如何浮身於空等令人興奮的禪修深感興趣,但學習如何立身處世則更為有用。我們也許覺得自己的成就已高,無需任何法教——儘管仍在不知不覺中,一再為自己製造同樣的痛苦。《付虎》一書,主要是教我們學習如何接受和應付日常生活的一般情況。我們若不承認需此法教,我們便很難獲得真正的進展。
承認需要某道之後,便須依之而行。在想像的世界,如香格里拉,我們可以在一手拿著雪茄、一手端著酒杯。左右有漂亮的情人陪伴之下,照樣成正覺。然而在現實的世間,就沒這種事了,我們非得在某一方面努力不可。如果我們現在未能處理今生的基本情況,以致忽略了調伏自心,則無論有多少一廂情願的想法,也不能令我們未來免於遭受大苦。
我們先須調伏自心,為進一步的發展奠定堅實的基礎。這一點非常重要。應牢記人身難得、諸法無常、善行致樂、惡行致苦。尤其重要的是,決不可忘記調伏自心之目的在於發展慈悲,以利眾生。
從這個起點或堅實基礎,可以逐步發展。若沒有這個基礎,任何進步都很容易受阻,甚至可能偏離正道。因此,要收起我慢,承認自己的真正水準。不管在世界方面如何聰明或成功,只要我們依然害怕喪失財富、親人或所有——更不用說生命了——就仍處於痛苦之中,需要調伏自心。對每一個人來說,唯有從頭開始。
假如我們找到一顆未經加工的鑽石,而且知道如何予以琢磨的話,便能把它製成一件亮麗的首飾,戴起來為我們增光。但若不懂琢磨之法,我們可能會把它弄碎,使它變得沒有價值。本書所講的訓練與禪修,提供令心轉化、成熟之道,若能善加利用,即可使心清純得如琢磨過的鑽石一般。
我們必須盡力以輕鬆、簡單的方式來應付各種與自他有關的情況。這也許不夠刺激,甚至十分乏味。然而,我們的宗旨乃是在於如實地接受情況。根本上,大部分的情況都是很平凡的,每天皆有樂有苦,愉快的事和不愉快的事時時發生。有時我們的感受是又苦又甜,還有些時候,生活經驗可能不痛不療。重要的是,它們全為我們親身所遇,全是我們非面對不可的。
問題並非全都出自逆緣。例如,我們可能生活富裕,但乃會因害怕喪失所有,或因不知如何處理財物,而感到痛苦。不管處境如何,我們必須瞭解和應付自己的環境。有些環境,我們無論怎樣都得接受,有些則應力求改進。別人可以給我們鼓勵與支持,但是若要選擇自己的生活,那就必須親自動手。
在躲避苦境方面,很多人都很有辦法,而且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我們換個工作、變更住址、另求新歡、去看醫生或呼朋喚友,也許大作美夢、看電視、吸毒、大吃大喝——如果這些還不行,可能會睡不著覺或胡思亂想,以致苦惱得把自己弄病了。我們也許會想自殺,一了百了,儘管自殺和殺人同樣要不得——自憐會滋生各種問題,而不能解決問題。由此可見,有多種多樣的歧路,會使我們迷失方向,讓我們忘了對自他起慈悲心。
逃避現實,能令心暫時離開問題,而不能真正解決問題。我們若只是做喜歡做的,不做不喜歡做的,那麼困難便只會有增無減,一再發生,同時,還可能損害到自己身心的健康,養成各種不良習慣,愈陷愈深,以致積重難返。我們一旦向脆弱屈服,便只會越來越弱,更不可能長期免於痛苦。農夫可因成噸施肥而獲得幾年豐收,但隨後的結果卻也是地利用盡、地質中毒。所以在這裏要用一點智慧,不要只顧短期治標,而要尋求那能帶來永久利益和幫助我們超脫苦因的解決之道。
這並非說我們要以嚴峻的態度來應付不合意的情況。對事物過於認真,可能像輕浮草率一樣地有害。過於認真便無幽默感,會把人生看成苦鬥;而輕浮草率又有陷入幻想境界的危險,兩者都會讓我們與日常生活真正的感受脫節。當我們的瞋怒或嫉妒等不良情緒失控時、當我們耽緬于過去或未來時,也會有此脫節現象。我們務必留心,不可忘了當前居住的現實世界。
以上主要是談躲避問題會產生什麼結果。然而,藉著修心,我們即可有效地面對和處理目前認為痛苦或不幸的情況。例如,一面對情況,就不必再傷腦筋去設法逃避情況了。此時我們可能意外發現,問題其實不如想像中那麼重大或糟糕。
一旦我們準備接受事物的本來面目,即使是生活中最兇惡的情況都會因而轉變。我們需要的是完成此種轉變的方法和決心。反過來說,如果我們怕事或拖延,情況便很可能惡化。所以無論我們的經驗和義務是難、是易、還是平常,都必須如實認知。重要的是,不可因自己對情況的如實認知和價值判斷,而於情緒上大受影響。
遺憾的是,做為現代文明國家的人民,生活背景鮮有助於我們如實地接受事物。我們這種社會,完全採取另一種辦法來對付在某方面不合意、不完美的情況。例如,我們發明複雜的機器來代替人工,以便除去某些工作中令人厭煩的部分,致使很多人變成冗員,比不用機器時更覺無聊。我們還把整個社區鏟平,興建高大的公寓,以便提高生活水準。但卻發現沒人願意搬進去住,而那些不得不住進去的人,則感到孤立難受。我們老是想要增加、改進,而不曉得後果為何,不知道止於何處。
我們若不枉費全部心力以求生活盡善盡美,即可拿出一部分來發展對事物實相的容忍和認知。這種內心的平安,會產生深遠的快樂;而從俗事、俗物或別人所能獲得的快樂,則全是短暫的。我們必需作一明確的選擇:是讓自己像羽毛一樣,隨無常之風飄來飄去,碰到什麼做什麼;還是致力於建立某種內在的安定,不為機運、毀譽所動。
如果選擇正確的話,真正的解悟和平靜,即會在我們內心生根,穩定成長。總有一天,我們會轉化自己所有的經驗,而與其正面性質發生關係,不受所見之負面性質影響。到此階段,我們會感激那些對我們無禮、無情、無信的人,因為我們已學得如何用其所懷惡意來發展自己的容忍和悲心。我的意思並不是說要到處自找麻煩,而是說萬一麻煩來了,要能與之相處,善加利用,不因之而陷於痛苦和失望。
當然,發展這種心態,說比做容易得多——我們真得下很大的工夫。問題是,在西方傳統的支配下,我們相信力量與快樂來自身外,以致不向內心尋求。我們必須準備另闢蹊徑。此時所需的是一面鏡子,使得我們能夠看清自己目前的情況,然後才能將既有的予以淨化,並喚起內在的信心和力量。
明 鏡
喜責他人即輪回
——那諾巴
我們已知求樂於外是找錯了地方。我們儘管可引進各種事物,使得生活經驗煥然一新,甚至到各處旅遊,但對事物的看法卻依然如舊。我們對所居世間的認知,全由我們的想法與感受來著色。
若想改變世間以符合自己的期望與喜好,那必定會失敗。雨天不會只因我們的希望而變為晴天,但我們為下雨而起的煩惱則可對治。這並非說我們需要新的個性——我們早就有個性了。說實在的,我們所需的乃是一面鏡子,讓我們確知自己是誰,確知我們有哪此方面可以改善。
迄今,我們一直想要搜羅各種面具,用以適應各種情況;從未真正端詳過自己的本來面目,原因可能是距離太近,反而看不清了。我們倒是注意別人,一見漂亮的臉,就希望自己的面貌也是如此。
不過,有時面具掉了,或忘了戴上,那時才瞥見自己的真相。這常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痛苦得讓我們受不了,不得不把面具趕快戴起來。我們太慣於改變事物,以致連自己都不能如實接受。同時,我們的真面目,在面具覆蓋下,因空氣缺乏、光線不足,以及從未想到予以清洗,而變質腐爛。
表面上,我們可能貌似善人,但表面下的,則需要淨化。我們若心地純潔,便真能利他;然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話,那就于自、於他都不會有什麼好處。
隱藏在面具之後的,是我們必須學習瞭解和與之共事的“我”。我們貼著“我”的標籤,然而並不真知自己是誰。施捨了一小片麵包,我們便認為自己根本不錯、很慷慨,能把這麼一點善事想老半天。反之,當行為自私,或做了壞事的時候,我們便想立刻把它忘掉。我們企圖以建立虛偽的自我形象來安慰自己。這種自欺很難看穿,此即為何我們需要鏡子。
從前西藏有位大師,法號洛卓薩伊蔣貢康楚仁波切,他對這個問題曾說過以下的話;“當我觀察修法者的表面時,只見他們穿得漂亮,說得好聽,坐在那裏,像佛似的。但當我深入觀察時,卻發現其心如蛇,充滿劇毒;一旦遇到障礙,或有了困難,他們的毒心便會顯露出來。正如蛇雖表面光滑,卻會咬人;這些修法者亦複如是,誰對他們構成威脅,他們就攻擊誰。”
當然,蛇本身並不壞,蛇有為善、為惡的潛能,但是由於恐懼、瞋恨和無明之故,它乃在感受威脅時成為殺手。同樣地,我們內心因無明而起的惡念,指可轉化成智慧,而且也必須予以轉化。當我們開始內省,並淨化所見時,便會找出辦法,使外在情況都自動變得容易以積極、有益的方式來處理。
不過,對鏡中所見採取持平的態度,非常重要。只見壞的一面和只見好的一面同樣有害無益。老是想著自己個性上的負面,會導致沮喪與絕望。我們可以照鏡子而不責難所見,也不想把整個影像全部砸爛。反之,忽視或厭抑不良的一面,只會使其加強,造成內心壓力增高,總有一天會爆炸。
當今,我們中間有很多人對核子武器感到忿怒,但就某種意義而言,我們心中一直在進行著一種核子反應。“我”每天都產生我慢、嫉妒、忿怒、貪欲和瞋恨,使得恐懼和緊張向四方流布,害人害己。光是把核子武器或核子反應埋在地下或願其消失,並不能令其失效。同樣地,若要讓自己心中的毀滅力量變得無害,那就必須運用慈悲與解悟,小心善巧地拆除其雷管,並予以解體。這項艱巨的工作,必需以冷靜超然的態度耐心從事。
我們從照“鏡子”所學到的東西,會極有助於修道,不過它先得成為我們一般經驗的一部分,不能老是跟著一般經驗互不相干。因為如果不能把所獲得的解悟與喚起的悲心合為一體,那麼所做的也只不過是戴上另一面具而已。
想學自衛的普通人,以普通人的身分去學,遠比把自己想像成大象去學,要有益得多。假裝大象,並無害處,但若與實際事物脫節,那就是浪費時間了。我們必須把所思、所觀運用在日常生活。例如,花了一個小時觀修除妒,觀修一完,妒心又起,這種觀修沒什麼用處。所思必須用於日常生活,必須用於構成我們生存的一般狀況。
此外,我們雖懷著世間所能有的最佳動機去學習、收集各種法教,但若不能用之於本身的環境,便無大益。正式教育和智慧,對瞭解和處理日常生活有些幫助,但虛懷若谷則更為重要。在西藏,不會讀寫也成正覺之人,並不少見。
我們雖都有成正覺的潛能,也都有生活的體驗,但若不開發這些原料予以善用,有還不如沒有。不知善用其財的富人,比善用每一文錢的窮人更苦。你的汽車也許有上百個蓄電池,但是你若任其荒廢,把電漏光,你的車還是發動不了。
是故,我們必須小心善用自己所有。例如,光是曉得自心懷妒並不夠,若要調伏、轉化此妒,必須要用一些技巧,作一番努力。這樣,我們的信心和力量便會增強,貧窮和無望的感覺便會為富足和自尊的感覺所取代。繼續照鏡子,我們將會明顯看出自己有了改善,證實自己在修道方面有了進步;而過去感到的痛苦逐漸減溺,以致消失。
把世間弄得難以居住的那些內在之毒與不良心態,我們將能逐步地予以清除。我們無人能完全控制外在的世界,但讓我們與外界不和的那些內在的忿怒、傲慢、貪欲、瞋恨與嫉妒,則是我們所能克服的。克服之後,所有與外在情況相衝突的感覺都會終止。我們與自己、與世間均可為友,將能協助所有與我們共住世間的眾生。一切事物,一切眾生,都將與我們相互禪益。
當前,我們應嚴防過於關注自身和自身的困難。若能不忘發純正之心,便可在見地上保持均衡。發心的目標是要把自己所見用來利益一切眾生,此中包括心胸寬大、見解客觀。如是,才能如實明見事物,才能正確評估我們在生活上何處失衡——能改者則改之,不能不接受者,也要泰然接受。
照著鏡子過日子,可不容易,但是為了明瞭和鑒別我們的問題,受點苦還是值得的。我們的習氣是,慣於判斷別人和企圖改變別人,所以一聽到要面對自己、改善自己,可能就怕了。害怕未知的事物,十分正常,解決之道是去瞭解自己,跟自己做朋友,正如成功的馴虎師先要獲得老虎的信任一樣。一旦跟自己搞通了,會發現實際的問題沒有想像的那麼多,剩下來的,也變得不那麼難以解決了。
此一與自己合作之道,不僅是要感動人,也是要人以正心誠意來接受。因此,讓我們分門別類地找出自己的問題。我們必須調心修身,否則便會老是覺得與整個世間有些格格不入,一有煩惱便怨天尤人。我們若是以這種態度來處理問題的話,那就非整頓全球的數十億人不可。我們不要想改變全人類,而要自己“照照鏡子”,切實對自己下工夫,從事那容易一點的調伏自心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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