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傳佛教格魯派--下
四部的道次第首先講事部。事部以外部事相為主。如身語之沐浴作淨、設壇設供等外事,而內心則兼修瑜伽住三摩地,其灌頂以花、水、冠三灌為主,隨加授記、慶慰、隨許。其授三昧耶戒與行部同。事部中對有無自身明現為天身或自己對面生起天身【114】這方面頗有異義,大師許有自起天身。修十真實【115】作承事,四支念誦靜慮【116】,修六天【117】與及住火、住聲【118】等靜慮或加供養懺悔,修四無量心【119】等。大師指出在修密中無論四種續部皆要貫徹修真實之義,所謂修真實,即運用緣起性空的觀點來作修習。
行部。外部事相與內瑜伽交相為重。行部灌頂于花、水、冠上加入金剛鈴、杵、名等灌頂,隨即作授記等同事部。授三昧戒,其戒即恒念皈依和發心,斷四黑法,行四白法【120】及菩薩根本戒與支分戒,其他續部所說之三昧耶戒亦應守護。正行有有相瑜伽和無相瑜伽【121】、承事法、求悉地【122】法等。
瑜伽部。專示內修三摩地法。灌頂法於行部灌頂上加金剛阿闍黎灌頂和秘密灌頂,連同隨許、授記等共十一項。授三昧耶戒,當守皈依學,菩薩學,乃至密咒十四根本戒及依根本和解釋經所說五部之三昧耶戒等。本尊有五部如來,正修法分有相和無相二種三摩地。有相瑜伽有四座修【123】、無相瑜伽、修佛部【124】等四部為主修法,善承事已修悉地法。此又分為靜慮、念誦、護摩和修悉地法【125】。
無上瑜伽部。專顯內瑜伽最勝三摩地之修法,除此更無過者,故名無上。其灌頂法在未灌之前先修曼荼羅,有自起對起之分,乃至七合等【126】修法,修習各種儀軌,然後灌頂。無上部有四大灌頂,即寶瓶、秘密、智慧、句義等灌頂。授三昧耶戒、有十四根本戒【127】、八粗罪【128】、二十五禁行【129】和諸禁等。
正修即修生起次第和圓滿次第。關於本尊本派有《大威德》、《勝樂》、《密集》和《時輪》等。修生起次第自觀天身,生起佛慢,可以打破耽著,斷生死輪回根本,同時密乘觀修,直觀佛的果德如五現證等,即生成佛之意,圓滿次第又有二規,依父續修幻身光明,通過金剛誦等三遠離,由最細風心成就幻身,再入光明中清淨,身現自加持之虹身,心成勝義真實,現證雙運之身【130】。依母續修樂空雙運,成樂空無別,即大樂心與空性身二者體性無別清淨一切塵垢之無二智。此智則為無明永盡,微塵清淨無礙之空色身,亦即相好莊嚴之報身此身與不變妙樂之心結合成為雙運之佛身。欲證樂空之見,首先應證空性正見,若無空見所攝,絕不能得真正之樂空。
第四、談格魯派的緣起性空見。為什麼得空性見則能解脫輪回?因為空的對立面是有,萬法之有是由緣起而有,其法性為空,眾生由於無明執有為實有,故成為生死流轉之根。所以要通達空性,悟得緣起性空之理,才可斷除人法二執,不起惑造業徹斷生死流轉。欲斷生死,空性最為緊要,要明性空必先瞭解緣起而有之理。佛家認為宇宙萬有皆由眾多因緣聚合而有而存在,因緣條件不具備就不能生,不能存在,就非有。緣起有即無自性,即是性空,而否認任何一種存在是永遠有真實性。外道則不講性空,說宇宙萬有是自性有。何為自性有?
(1) 承認萬有有自成性,非因緣造作,不須條件聚合,本來即有,或自然而有;(2)不相待性,不相互關待性,不相互依存是孤立存在的實體;(3)不變易性,沒有生、住、異、滅等變化,是永恆不變的。自性有則不承認萬有是緣起而有,也不承認有空性。佛教反對自性論,說這是破壞緣起論,認為世間沒有一個不依條件、不互相關待而永恆存在的獨立實體。
萬法是緣起而有(存在),又是如何緣起而有?緣起之因須具:(1)因緣聚合;(2)依靠條件;(3)假名安立。聚合緣起是小乘有部經部和大乘唯識所許,其理最粗;條件緣起為中觀自續派所許,其理略粗;唯有安立緣起,即名言施設之緣起,其理最細,為中觀應成派之所特許。中觀應成派認為“從色乃至一切種智皆是唯名安立而有”,即一切萬有都是由假名三安立而存在。如何安立而有,則由分別心、于安立名處、安立假名三者緣起聚合而有,三者之中若缺其一,則不符合安名之量,不能成其為有。
一切緣起都是安立緣起,安立緣起應該具備三個條件:
1、 有分別心、有安名處(即支分條件),若無有名字(假名)則此法亦不能成立為有。如造一年,必須車之支分具足,如車之輪、軸等。車支聚合成形,尚不成車,因無假名,還不能夠構成車的明確概念,不能引起車想。因只有車形,無有名字,腦中構不成概念,難以想像,所謂非名言境、非分別境故【131】。如人乍見一新鮮事物,初尚不知此是何者,必待他人告之,始生認識。有些事物雖尚未安立名言,立即知其為何物者,乃由過去已有名言概念能引起聯想推測,極串習故,若無車名,雖佛菩薩亦不能說彼為車,佛亦要順世間名言,若無名言則不能成立為“有”(存在)。安立名言是由不加觀察俱生之知而為安立。又名言安立須合三量:(1)&127;世俗傳稱之名言;(2)世俗量不相違害;(3)於空性不相違背,非任何名言皆能安立為有。
2、 有分別心、有假名,無立名處(緣起支分),亦不能成立為“有”。因為是無事作為根據(事即安名處之支分),亦不起作用,純屬抽象幻想。要磚、瓦、木、石等支分聚合,始立屋名。當然磚瓦等每一支分並非是屋,因在支分下求屋而不可得。支分聚合雖有屋形,亦非有屋,未安名前尚未定知是何物,未形成概念。必須支分聚合因緣具足,成立名處,予以安名,屋乃成立為有。又安立處必須與分別心和假名同時而有,若安名處不待分別安名而先已有,則成為物,為自相有,屬於應成所破。又安中處必須如量而有,如盤蛇似蛇,細觀其形,毫無蛇之支分(非量),何以又生蛇覺而起恐怖,此全由分別心於非量之安名處而安名所致,若人告以此是繩(正量立名處)非蛇,則其恐怖感覺亦自消失,蛇法則成非“有”(存在)。,安名處僅是構成一法之支分,亦非是實有,唯有假名。此支分系由其他緣起因素提供的支分,再窮追下去,支分又是由支分聚合成的,亦唯假名,其一一支分,永遠都無獨立自體,而由其他提供的緣起有,皆無實義可得,中觀應成與自續的差別就是在安名處上,共同承認一切均是由分別于安名處上立的假名,但自續則承認安名處有自相,應成則破之,認為皆是性空唯名,名下全無實義可得,然又說安名處之支分,必是實事,與抽象安名者不同,但車之有輪、軸等僅是支分亦是安名而有,于支分下求車不可得,支分非車,聚而成車。雖是有車,僅名有支,唯有假名,亦不可得。有支,即具有支分者,此指的車,只是一個總名而已。
3、 有安名處、有假名,若無分別心,亦不能成立法有。如車有支分,雖成形,但無分別心參與共間,則誰來證明有車,或有屋之存在。車不能自言我是車,屋不能自我是屋,都是通過人們的主觀認識才瞭解其存在的,“法不自起故”。“由分別心遂有一切法”,“以分別成立諸法”。“彼法如有,須有彼法之分別,彼法如無,則決無彼法之分別,故法之有無與分別心極為相關”。“一切皆以分別心而有”,“沒有分別心,就沒有一切法”,所有世俗勝義皆是分別心所安假名,佛與眾生皆同為安名,唯眾生以分別心安立,佛以一切種智安立,其安名之理則是相同,可見一切法存在與否都是以“心”為主要條件的。
以上三緣聚合,始能成立法有,這是應成派的看法。依應成派看,除自性有是屬外道,內部諸宗皆共同反對自性有,但諸宗對緣起有的有的看法則又有差別。應成派認為他們都是實有論,因為他們承認不依唯分別假名安立而有故。
如小乘教中把萬法歸為人法二法。認為諸法無我,人我是空,法我則不空;認為色心有極微的本元實體不是唯名安立。大乘中的唯識認為三性中之依他上所起能所二取是空,但依他不空,承認有阿賴耶及自證分,不是安名而有,而是有實體;大乘中觀宗之自續派雖承認色心皆是假名安立,但認外境或安名處為有自相,假名之下而有所得,不是唯名,亦是空不徹底論。依《止觀講義》,說此實有論約分為七種: ①諦實有。小乘認為人我空,法我不空,法有心法和色法,即精神因素和物質因素二皆有體,為終極元素,似二元論。 ②實物有。小乘承認極微是有質素是緣起的基礎。 ③真正有。小乘承認極微是真實不虛的存在。 此三屬內宗小乘的實有論 ④勝義有。有終結的實在,有真體。 ⑤真性有。有真性。 ⑥自體有。有染淨一切諸法所依託處的本體。此屬大乘唯識和內部各宗派,如寧瑪派、薩迦、噶舉、覺囊等承認有真如,如來藏、阿賴耶等,均為實有論。 ⑦自相有。中觀自續派承認諸法立名處有自相特徵,因此安名處即不須名言安立而有。以七有論,或說有體,或說有相性,這樣就否定了完全徹底的空性,而是有所得見,故應成派均破之。
應成派承認諸法唯由分別安立,立名之下並無實義可得,若有所得,則是實有論。故于“由分別安立”前加一“唯”字,唯由分別安立,這是徹底的空性論(畢竟空)。
應成派也承認假名安立之法有體、相、用,但均屬假名安立,非有實體。
諸法是分別心安立假名,本非實有;若執為實,則為實執。實執有二,即我執和法執。我法二執由於所執物件不同,執在我上為我執,執在法上為法執。物件雖然有別,而執相相同,破此實執才能出得輪回。二執之中我執無明是生死流轉的根本。我,梵語為補持迦羅,我執即執有補持迦羅我,要破我執首先要認識此補持迦羅以何事為我。
何事為我,即我的名相所依事【132】(能詮表之我)是什麼?除外道執離蘊常我外,內部各宗亦各有不同。小乘以極微【133】或五蘊為我,大乘唯識以阿賴耶識【134】為我,皆有實體。中觀自續派以立相續為我,我有自相。中觀應成派則以依蘊【135】假立之我的唯我,為我相所依事,亦即我之所緣境界。此唯我為名言之我(唯我)屬假有事、假名法,非是實有,不是所破物件,但要認識以何事為我,現在仍以車為喻: 外道執離蘊之常我,執實物有,如離車之分別有一獨立之物。小乘內部許極微、蘊和合或蘊相續為我,或我的名相所依,不待假名安立,執立名處,實物有,如執支分聚合以為車。大乘唯識許阿賴耶或自證分為我,或我的名相所依,依他起性有實體,實物有,如執車之一支分。 中觀自續派許意識流為我,或我的名相所依,非唯分別而有,而是執自相有,亦如執車之一支分。中觀應成派許於立名處蘊上假名為我,或我所相事,說則為全車。此我相所依即為執著所依、業果所依、生死流轉之依據。
從佛教的觀點看來“諸法無我”。“我”本來是沒有的,但眾生有此實執,因此追查此執因何事而起?按應成派的看法,我既非有,故執著所依亦非實事,只是假名安立之我,屬名言境,是業果所依,是生死流轉的根據。但其他宗的看法,我執所依皆為實事,應成派看若破此唯我(名言境之我)則破壞業果成為斷見,是所破太過。破的是依此唯我上生起之自性實我,此則為薩迦耶見【136】,為俱生我執【137】亦即我執無明,執實我實法,屬應破分。我執無明所緣之境,執我是實法,此境為名言,非有自性,屬虛妄分別,故是應破。所以首先要認識所破。現舉一例,如通常眼見一瓶,同時即覺瓶是有,此有尚屬世俗有,即名言有,尚非執實有之情。如此瓶遺失,遍求不得,情急曰:“我瓶何在?”或告之曰:“瓶已破”,彼時由痛惜心情所執之瓶,不待名言安立過去,而覺本來即有。如此之有,則為自性之有,亦即實執之有。此有即是應破(實執)。總之緣起所現不可遮破,也不能遮,這是業緣因果。
在所破上應認識何為所破、何非所破。依應成見依蘊為立名處安立為我,此“唯我”的分別心是有,不是應破;凡不依分別安名之我,皆為非有,屬實執,為應破,故破我執只是在唯我上所生之執著,此執即是生死流轉的根本,屬應破。若破業果所依之“唯我”則破業果,成為斷見。緣起所業緣因果只有隨著無我空慧的增長,自然逐漸消除,緣起規律不能破壞,破法執也是這樣,就不多談了。
另外在破無我方面,還有粗細無我【138】之分。應成派、唯識派和小乘所安粗細無我之理均大體相同,只是對執的所緣和所證悟的空性略有大小之分。唯中觀自續所許略有差異。自續承認法若有者即通是法我,不承認有粗細之分。不依於蘊和合之體空者為粗分無我(補特迦羅),補特迦羅(我)之獨立實有空者,為細分無我。應成派說補特迦羅(我)由獨立實體空為粗分無我,補特迦羅假名安立由自性有空,則為細分補特迦羅無我,無分極微由異體空則為粗分法無我,假名所依蘊由諦實空則為細分法無我,不論大小三乘都是認為通達二種無我則為通空性,斷生死根本,而獲解脫。
上面已說緣起性空之理,現將略說二諦。二諦即真諦與俗諦:俗諦即世俗諦,世俗義為虛妄,由於執實,便成世俗諦。應成派許因緣生法非自性實有,為唯名言有為世俗諦;聖者等持智中所行境界,或以無分別智所行境界,真實不變,名為真諦。應成派許一切法自性皆空,二諦為一體性,本自雙融,如就俗諦見緣起有;就真諦則自性空,緣起有與自性空,空有二者本是統一的,本屬名言識之所安立,皆非實有。同時二諦也是對機立說,屬於言教【139】方面的事,是因緣相待而有分別,故只有假名,並無實體。二諦各別是眾生事,二諦圓融是一切種智。凡夫見緣起不見性空,小乘人見性空不見緣起,緣起性空能同時雙見者唯佛之智境。二諦如何雙融?世俗諦為名言增上之所安而有,勝義諦內心顯現如幻而空,現空二合則為二諦雙融,這一點各派的看法頗為一致。
應成派許空性亦唯有假名安立,但若無空性名,則不能瞭解空性義,更無法從之求證。要而言之,一切諸法皆由分別心所安。勝義、世俗皆屬名言安立而有,若就勝義則為空性,勝義、世俗皆安立有,自性本空,即佛之功德境界雖非凡夫名言可以安立。然與分別安立之理無違,以其為佛一切種智所安立故,聖凡之境雖有不同,而分別安立之理則無有異,世俗如何安立,一切種智亦如是安立。這就是格魯派中觀應成派的空性之見,也是格魯派的中心教義。
三、 格魯派的特點
格魯派是在噶當派的教義思想和行持作風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稱為新噶當派。宗喀巴大師如何發展了噶當派?在顯教方面噶當提出《道炬論》,先修出離心,後修菩提心,由小乘到大乘,由顯教互密乘,分三士道。大師本著這種思想,加入了中觀正見,成為道之三要【140】,造《菩提道次第廣論》,概括了三種士夫修學顯教整個過程。尤以在止觀方面更有精闢闡述。
在密教方面,噶當雖有密法,但未廣傳。大師闡發密乘精要意義,提出許多實修方便。由於無上瑜伽方面對幻身光明的修法提出不共教授,造《密宗道次第》對學習密教的過程,詳作規定,特別是規定無論顯教、密乘均須按規遵守律戒,這樣就形成了獨特的風規,奠定了格魯派的基礎。
在見地方面,大師得薩迦派僧仁達瓦的説明,通達了中觀應成派見。藏傳佛教教派除格魯派外,還有寧瑪、噶舉、薩迦、覺囊等諸派承認世俗性空、真如本性、如來藏屬勝義不空、勝義有論。大師提出應成派見,認為無論勝義、世俗皆是由分別心假名安立,除假名外皆非實有,成立畢竟空說。格魯派本著中觀應成派立論提出了與其他派別不同的八點作為本派特點:
(1) 不許有阿賴耶識。
(2) 不許有自證。【141】(3) 在勝義雖不可得,在世俗中施設外境是有,不破外境。
(4) 立敵共許【142】所依法,不必言陳盡同,故不取自立之因而立量【143】,隨順他宗說應成語,亦成正比量。
(5) 三乘各自資糧道中即生一切法無自性見,各自得聖道即已是一分證二無我。(6) 執諦實以三毒一分為性,非所知障而為煩惱障。故執實屬煩惱障。
(7)滅法待因而生,故是有法。
(8)因滅法有故,過未二者非有為非無為【144】,現在成就是實(一般承認滅法是無為)。
立此三遮五立以別于他宗。立緣起理,不許另立實體,不許阿賴耶,不許有自證,不許無外境,此三者均為遮破唯識之說。破賴耶,破自證分,即破識有實體,凡屬待不待名言安立,而有者則為有自性,有自相皆是所破,如本覺、覺性、如來藏等皆屬應破之列。但這裏有個問題,就是業果所依的問題。應成派以外他宗均承認業果所依必是實體(實事),若不是實體,諸法刹那生滅,所依亦隨之生滅,那麼如何來保持業果不失。所以小乘承認極微或五蘊為實體,為業果所依;大乘唯識承認阿賴耶識為所依;中觀自續承認意識流(識相續)為所依,而應成派說業果所依亦是依於蘊上唯由分別安名之“唯我”,從而引起我想,我造如是業,我受如是果。因緣和合安立假名,自有業果作用,不須另立所依實體。若先立一個實體即為自體有,不須觀待安立名言即有,破壞唯名假立的緣起學說。那麼要問這個分別心是什麼,應成派答復說分別心亦是由分別心安的假名,都無實事。一切法都是由分別心、安名處、假名三者因緣和合安立而生,因緣散後歸空,這假名的業果所依豈不亦隨之斷滅,如何能保持其連續性?說一切萬法皆分別心安立假名,即使“涅槃”、“勝義”亦是分別所安假名,這分別心和安名處在未安名前又在何處?是否突然而有?分別心安的假名,這能安立者又者誰?諸法變了,分別心是否隨之而變?總之,從前世到後世,從凡夫到成佛中間必然有一個不變的分別心作為根子不動,才能保證貫徹始終。所以要承認有一個有實體能統攝萬有之真性,此性為體,分別心為其用,用雖隨緣而體不變。當然,“實有為中觀之所應破”,但亦要承認是有此真心。萬法安立假名者是此心,無明實執的也是這個心,業力負荷者也是此心,任持前因後果的規律性而不斷的也是這個心,悟後轉成佛智都是這個心,故攝萬法皆為一心。佛與眾生本是一心,由於無明實執障複而不顯了,隨著險障去執,本性功能逐步顯發出來,從分別心轉成一切種智都是此一心,若非此心,豈另來一心?故迷悟染淨的根本均是一心。此心是實有,非安立而有。是本分天真,任運成就,非是造作。此本性真心看不見、摸不著,只有現量親證,不能以比量可以推測,再精細的邏輯,無懈可乘之論證,都推斷不出,若不能親證則憑佛語經教得知,此真心是萬有的總體,或稱法界,或稱涅槃,均非空無,佛說涅槃最真實。《法界贊》中說:“凡是佛所說,宣講空性義,皆為滅煩惱,非謂滅法界”。
有此真心,緣起性空皆能建立,心性空,空是體,體無生滅,緣起即體之用,用有生滅。性空出緣起,緣起歸性空,故證佛智能有二現【145】。佛智分為如所有智和盡所有智,如所有智緣空性勝義,盡所有智雙緣二諦,佛證空性,入空性定,二現沉沒緣起歸空,佛從定起,二現起現,緣起又生。由於佛已證空性,了知緣起如幻,能現空雙運,但證明佛入空性定,並非無心,出定後佛仍有知,二現前後均是一心,非另有心,也不成斷滅,不隨二現起沒變化,故此心是真心,是無為性。同時也證明緣起性空(空有)是一直存在的。
盡法界是一個大緣起網,縱經塵沙劫數而緣起因果毫不紊亂,其中必有一綱為之連貫,緣起千千萬萬,而真心只有一個,這就是自心本性。
再從緣起性空的關係來看,此心是空性故緣起能依空而生。本派亦說空性雖是無為、不動,而是有法,“滅諦待因而生,故是有法”。此空有隨緣之性,能為緣起所依。不過他們說為空性,別派則說為法界,無始以來業果因緣支分,必然包在此大空法界之中,只是緣起沒有聚合,未曾出現,未安立名言,我們不知其“有”而已。所以謂之甚深空性,不可思議。若說凡不待分別安名的皆是無有,即在本派亦不許空性之中全無所有,只承認空的是實執,不空緣起。故說未安名言者皆說為無,這是斷見,是撥無因果。
即以二諦雙融來看,二諦雙融亦在此一心之中。緣起顯現有,是在心頭上現;了知所現本空,亦是心上所了知,若無此心則誰現,誰知?故均歸結在此能現能知的一心之上。此能現知之心即是真心,當然指未起實執分別之心。真心非如木石是以覺知為性。故此二諦雙融,即現空雙運如幻,凡屬心宗,皆所共許。
中觀自續派許自心有真實成就,屬勝義有;中觀應成派許無論勝義世俗皆由名言的緣起安立而有,非是實有,而是性空。然應成派亦曾說除去煩惱實執則顯出空性,空性即清淨心,證清淨心即成佛,可見亦是承認有心的,而非絕對的空。
歸結起來,格魯派認為成佛證涅槃即證諸法法性、空性,為勝義諦;寧瑪、噶舉、薩迦、覺囊認為成佛為見佛性、見自心本性、本有,為勝義諦。在世俗諦上各派均同為緣起性空論,在勝義諦上則兩種觀上尖銳地對立,一主空,一主有。這空有這爭在印度也持續了數百年之久,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本來,說“空”是佛說的,說“有”也是佛說的,各有經論作為根據,釋迦牟尼說法四十九年,在早期他說的四法印:苦、無我、無常、不淨,在涅槃時又一反前說,說常、樂、我、淨。可見既同為佛說,即應皆是佛教而非外道。從歷史的角度來看,龍樹在前,無著在後,其間相隔一二百年。既有龍樹的空宗,何以又來無著的有宗?空、有二宗,號稱二大車乘,可見二宗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這就是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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