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有為達成無為




2010/04/30 12:32


通過有為達成無為


 


  靜心永遠是被動的,它的精髓就是被動。它不可能主動,因為它的本質就是無為(nondoing)。如果你在做什麼事,「做」本身就會干擾這整件事情。你的有為,你的主動,會創造障礙。


 


  無為就是靜心,但當我說無為就是靜心時,我並不是叫你什麼事也不做。即使要達到這個無為,一個人也必須做許多事。但這種有為不是靜心,它僅僅是墊腳石,僅僅是跳板。一切「有為」都只是一塊跳板,而不是靜心。


 


  你只是站在門口,站在臺階上……門才是無為的,但是要達到頭腦的無為狀態,一個人必須做許多。但是,不要把這種有為同靜心混同一談。


 


  生命的能量以矛盾的方式來運作。生命以辯證的方式存在,它不是一個簡單的運動。生命的能量不像河水那樣流動,而是辯證的。每動一下,生命都會製造出自己的對立面,通過與對立面的鬥爭,它向前發展。隨著每一次新的運動,正題產生反題,這樣連綿不斷:正題產生反題,與反題融合則變成合題,合題又變成新的正題,然後,又產生反題。


 


  我所說的辯證的運動,是指它不是一個單純的直線運動,而是分分合合的運動,自身分裂,製造出對立面,然後重新與對立面融合,然後再分裂成對立面。靜心也是這樣,因為靜心是生命中最深刻的東西。


 


  如果我對你說:「只要放鬆」,那麼你不可能放鬆,因為你不知道應該做什麼。許許多多號稱傳授放鬆的教師在不停地說:「只要放鬆。什麼也不用做。只要放鬆。」那麼做要做什麼?你可以躺下來,但那不是放鬆。整個內心的騷動仍然存在,而且還有一個新的衝突——要求放鬆。在原有的上面倒是增加了某些東西。所有的噪音仍然存在,所有的騷動仍然存在,還多了某些東西——要求放鬆。現在,一種新的緊張增加到了老的緊張上面了。


 


  所以說,一個在嘗試著放鬆地生活的人,可能是最緊張的人。他註定是這樣,因為他還不懂生命是辯證地流動的。他以為生命是直線流動的,只要叫自己放鬆就會放鬆的。


 


  這是不可能的。因此,如果你來找我,我決不會只叫你放鬆。先要緊張,盡可能極度地緊張,完全緊張!先讓你的整個身體緊張起來,繼續緊張,直到最大限度,盡你所能。然後,突然之間,你會感到放鬆來到了。你已經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現在,生命能量會產生對立面。


 


  你已經把緊張推到了頂峰,現在沒有什麼可再進一步的了,你已經無路可走。整個能量都已經給了緊張,你無法無限地持續這種緊張了,緊張必須化解掉,它很快就會開始化解的,現在對於它,你成為一個關照者。


 


  通過緊張,你來到了邊緣,來到了起跳點,那就是為什麼你不能再繼續緊張下去了。如果你繼續緊張下去,你會爆炸、死去。已經到了最佳的點了,現在,生命能量自己會放鬆。


 


  生命能量放鬆了。現在你要覺知,看著放鬆的到來。身體的每一個部位,身體的每一塊肌肉,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會自然地放鬆,不用你做任何事。你並沒有做任何事來放鬆它,而它在放鬆。你會開始感到機體的許多點在放鬆,整個機體不過是無數的放鬆的點的集合體,只要覺知。


 


  這種覺知就是靜心。但它是一種無為,你什麼也沒做,因為覺知不是一個動作,它是你的本性,也是你存在的固有的品質。你就是覺知,你的成就就是不覺知,而且你是作了很大的努力才獲得的。


 


  所以,對我來說,靜心有兩步:第一步是主動的,這本不是靜心;第二步是完全不主動的,被動的覺知,那才是真正的靜心。覺知永遠是被動的。一旦你變得主動,你就會喪失你的覺知。只有在覺知達到了不必靠靜心來獲得、認識或者感覺的時候,你才有可能既主動又覺知。


 


  當靜心變得沒有用了,你就要把它完全丟開。現在,你是覺知的。也只有到這個時候,你才能既覺知又主動,否則沒有可能。如果仍然需要靜心,你就不能在主動中有覺知。如果你已經成了靜心的,你就不再需要靜心了。然後你才可以主動,但即使在那樣的主動中,你也仍然是被動的旁觀者。這時你決不是那個行動者,你永遠是在觀照著的意識。


 


  意識是被動的……靜心也必然是被動的,因為它只是通往意識的門,通往完美意識的門。所以當有人在談論什麼「主動」的靜心時,他們是錯的。靜心就是被動。你可能需要一點主動、做點什麼才能達到靜心,那是可以理解的,但這絕不是因為靜心本身是主動的。還不如說,正因為你主動地度過了這麼多世,以至於主動已成為你的頭腦的重要部分,你甚至需要以主動來達到不主動。你已經那麼陷入主動,以至於無法丟掉它了。因此,像克利希那姆提那樣的人可以不斷地說:「丟掉它」,而你則不斷地問怎樣才能丟掉它。他會說:「別問怎樣。我說的只是:丟掉它吧!不存在怎樣丟的問題,不必問怎樣丟。」


 


  在某種程度上,他說得對。被動的覺知或被動的靜心的確不存在「怎樣」的問題。不可能有,因為一存在「怎樣」,就不可能是被動的。但是,他說得也不對,因為他沒有考慮聽的人,他在講他自己。


 


  靜心沒有任何「怎樣」,沒有任何技巧,沒有任何技術。因此,克里虛那姆提是絕對正確的,只是他沒有考慮到聽的人。聽的人身上除了主動別的什麼也沒有;對他來說,一切都是主動的。因此當你說「靜心是被動的、非主動的、無選擇的,你在裏面就是了。不需要任何努力。它是不需要努力的」這些話時,你用的是聽者無法理解的語言。他懂得這些話的字面意義——難也就難在這裏。他說:「理性上,我完全明白。說的一切,我完全聽懂了。」但是他無法理解其中的涵義。


 


  克里虛那姆提的教導毫無神秘可言。他是最不神秘的一個導師。沒有任何神秘,一切都顯得那樣清晰、精確、有分析、合乎邏輯、合乎理性,從而誰都能懂。而這竟成了最大的一個障礙,因為聽的人自以為懂了,其實他懂的只是字面上的那部分,他不懂被動性的語言。


 


  他懂得人家對他說的話——一些語詞。他聽了、他懂了,他知道那些語詞的意思,他把它們聯結起來,在頭腦裏呈現出一幅完整的圖畫。人家說的話,他聽懂了;有了心智的溝通。但是他並不懂被動性的語言,他不可能懂。就他目前的狀態而言,他是不可能懂的。他只能聽懂行動的語言、活動的語言。


 


  所以我不得不談一談主動,我不得不要用主動把你帶到一個點,在那裏你能夠跳入被動。主動必須達到一個極限、達到邊緣的一個點,在那裏你變得不可能再主動了,因為如果還有可能主動,你會繼續主動下去的。


 


  你的主動必須被耗盡,無論你能做什麼,務必讓你去做。無論你做的是什麼,務必逼你做下去,直到在某一點上你自己大叫:「這下我什麼也不能做了,要做的都做了。現在什麼也不可能了,什麼努力也不可能了。我精疲力竭了。」


 


  到那時,我說:「現在,你丟掉吧!」這個丟掉是可以被傳達的。你處在邊緣,你已准備好丟掉了,你這時才能聽懂被動性的語言。在這以前,你不可能懂;你太充滿主動了。


 


  你從來還沒有到達過主動的極點。東西只能在極端處被丟掉,決不可能在中途就被丟掉了。你不可丟掉它。你能丟掉性,如果你已經完完全全在它裏面,那麼你就能完全丟掉它;否則不可能。任何東西只要你走到了它的極限,前面無路可走,回頭又沒有理由,那麼你都會丟得下。你能丟開它,因為你已經徹底瞭解它了。


 


  當你徹底瞭解一件事物後,它就會使你感到厭倦。也許你想要再進一步深入,但是如果已經無路可進了,那麼你只好「死了一樣地停下來」。既不能回頭,又不能前進,你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那時,你就能夠丟掉它,你就能夠變得被動。一旦你變得被動了,靜心就會發生。它像花開一樣來到你的身上。這是一個掉進被動性的「死了一樣地停下來」。


 


  所以,對我來說,是努力引導到不努力,是行為引導到無行為,是頭腦引導到靜心;是這個物質世界引導到開悟。生命是一個辯證的進程,它的對立面是死亡。要利用它,不能只是丟掉它。


 


  利用它,你就會被拋進它的對立面。要覺知:當你被拋進波浪中時,要保持覺知。這不難。當你從緊張的高潮來到放鬆的一點上,是很容易保持覺知的,十分容易。那時就不難了,因為要保持覺知,你就不得不只能是被動的,只能是觀照的。


 


  甚至不應該有觀照的努力,不需要。你通過活動感到精疲力竭,你只會覺得:「夠了!去他媽的!」於是只有靜心存在,沒有你。這滋味一旦嘗到,就再也不會失去了。它會與你同在,不論你移到哪里,不論你走到哪里。


 


  它與你同在。然後它還會滲透進你的活動。會有主動性,而同時,在你的存在的正中心,會有一個被動的寧靜。在四周是整個世界,在中心是梵。在四周,有各種各樣的活動;在中心,只有寧靜。但這是充滿生機的寧靜,而不是一片死寂,因為這片寧靜孕育著一切,甚至包括主動。


 


  一切創造力都來自這種寧靜,這是充滿生機的寧靜。所以每當我說「寧靜」,我指的不是墓地裏的寂靜,不是人去樓空的寂靜。不,我是指一顆種子的寧靜、一個母親的子宮的寧靜、地下樹根的寧靜。它蘊藏著巨大的隱藏的潛力,不久它就會顯出來的。行動還在那裏,但已經沒有行動者了,沒有做的人了。這就是探索;這就是追求。


 


  有兩種相對立的傳統:一種是瑜伽,一種是山科亞派。瑜伽說,不努力則一無所得。整個瑜伽、整個帕坦加利的瑜伽、勝王瑜伽不過就是努力。這已經成為主流,因為努力是許多人都能理解的。活動能為人所理解,所以瑜伽一直是主流。有時也有些怪人說:「沒有什麼是要去做的。」龍樹、克里虛那姆提、黃槃——都是些怪人!他們說:「沒有什麼是要去做的,什麼也別做。不要問什麼方法。」這就是數論派的傳統。


 


  世界上其實只有兩種宗教:瑜伽和山科亞。但是數論派一直只是偶而有極少的人感興趣,所以它被談論得不多。那也是為什麼克里虛那姆提顯得新奇而有獨創性的原因。他只是因為山科亞太少而顯得這樣的。


 


  人們只知道瑜伽。世界上到處都有瑜伽師、阿希拉姆(ashrams,圍繞一個聖人而形成的修行的村落或社區)和訓練中心。瑜伽是努力的傳統,這是眾所周知的。山科亞則根本沒有人知道。克里虛那姆提從未說過一句有新意的話,只是因為我們不熟悉山科亞的傳統,所以它才顯得是新的。只是因為我們極其無知,世上才出現了種種革命。


 


  山科亞意味著知識,知道。山科亞說:「只要知道就夠了;只要覺知就夠了。」不過,這兩大傳統恰恰是辯證的關係。在我看來,它們並不對立,它們是辯證的關係,可以綜合。那種綜合,我稱之為通過努力而達到無努力:通過山科亞而達到瑜伽,通過瑜伽而達到山科亞——即通過有為而達到無為。在這個時代,這兩種對立而辯證的傳統都不能單獨起作用。你可以利用瑜伽達到山科亞,而你不得不借助瑜伽才能達到山科亞。


 


  你如果懂得黑格爾的辯證法,你會清楚地看到這個事情的全貌。馬克思以後,沒有人應用過辯證運動這一概念,雖然馬克思的用法完全不像黑格爾的用法。馬克思把辯證運動的概念用於物質進化、用於社會、用於階級,以證明社會是通過階級與階級鬥爭而進步的。馬克思說:「黑格爾是頭在地倒立的,我使他重新雙腳著地。」


 


  但是實際情況恰恰相反。黑格爾是雙腳著地站立的,馬克思把他倒了過來,頭著地。辯證法這一內涵豐富的概念是十分美好、十分有意蘊的,它很有深度。黑格爾說:「一個思想的前進,意識的前進總是辯證的。意識通過辯證法而前進。」


 


  我說任何生命力都是通過辯證法而前進的,而靜心是其中最深刻的現象,靜心是生命力的爆發。它比原子爆炸還要深刻,因為原子爆炸不過是一個物質顆粒在爆炸,而靜心則是一個活的細胞、活的存在、活的生命在爆炸。


 


  這種爆炸是通過辯證法而到來的。所以要運用活動,又要記住沒有活動。你必須做很多事,但是記住,所有這一切有為都只是為了達到一個什麼也不做狀態。


 


  山科亞和瑜伽看上去都很簡單。克里虛那姆提並不難,他很簡單,因為他只是選用了辯證法的一個部分;因此顯得非常前後一致。克里虛那姆提是非常一致,絕對的一致。40年來他沒有說過一句不一致的話,因為他選擇的是全過程的一個部分,它的對立面被拒絕了。維味克南達也是一致的,他選擇了一部分。


 


  我可能顯得非常不一致。或者你可以說,我的不一致倒是始終如一的。運用辯證法,通過緊張而放鬆,通過行動而靜心。


 


  這就是為什麼我要談談有關禁食的事情。禁食是一個行動,一個非常深入的行為。進食的活動並不是一個比禁食更大的活動,因為你吃了以後就忘記,這算不了什麼活動。但是如果你不進食,這就是一件大事了,你無法忘記它,全身都記著它,每一個細胞都在要求它,整個身體陷在一種騷動不安中。這是極其有活動性的,主動的,是徹底主動的,而不是被動的。


 


  跳舞並不是被動的,而是十分主動的。跳到後來,你會變成運動;身體被忘記,只有運動還在。其實,跳舞是一件最最不可思議的事,是一件最最超凡脫俗的藝術,因為它只是運動中的節奏。它是絕對非物質的,所以你無法抓住它。你可以抓住舞蹈者,但是決不能抓住舞蹈。它散化在宇宙中,它在那兒,然後又不在那兒;它不在這兒,然而突然又在這兒——它無中生有地在這兒了——它來自空(nothing),然後又歸於空。


 


  一個舞蹈家坐在這裏,他裏面沒有舞蹈。但是如果是一個詩人坐在這裏,他裏面可能有詩;詩可以存在于詩人裏面。一個畫家坐在這裏,以一種非常微妙的方式,畫就已經呈現出來了。在他作畫以前畫就已經存在了。但是在一個舞蹈家那兒,什麼也沒有呈現,而如果有,那麼他只是一個匠人,而不是一個舞蹈家。舞蹈是一個新的進來的現象,舞蹈家只是變成了一種工具,舞蹈接管了。


 


  一個本世紀最偉大的舞蹈家尼任斯基到最後他發瘋了。他也許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一位舞蹈家,但是舞蹈對他變得那麼深入強烈,以至於人迷失在舞蹈中了。在他的最後的幾年中,他已經不能控制它了。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他都能夠開始舞蹈。而當他在舞蹈時,誰也說不準什麼時候會結束,他甚至會持續整個晚上。


 


  朋友們問他,「你怎麼了?你一開了頭就沒個完。」尼任斯基答道:「只是在開始時存在,隨後由什麼東西接管了,而就沒有了——是誰在跳舞,我不知道。」他發瘋了,被關進了瘋人院,他死在瘋人院裏。


 


  做任何的活動,一直做到它的極限,要麼瘋狂,要麼靜心。不冷不熱的追求是不會怎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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