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滿六度波羅蜜
修行佛法講求正統,須從根本修起,根基穩固,則枝繁葉茂。在這個末法時期,修行佛法的人雖多,但是許多人都沒有從根本「善修習」開始,這就好像一棵樹雖然枝葉徒長,但如果主幹與根基不穩固,一旦風吹,必有東倒西歪之虞。
「善修習」本是小乘佛法所依,拾級而上,按部就班的修行方法。對於研究基礎佛學的人來說,這種講求由根本修起的精神與功夫也是必備的,是修學大乘的人所不可忽略的。
修習基礎佛法,猶如學外國語言,如學日語就到日本學,學英語則到英語系國家學,如此在日常生活的行、住、坐、臥中,都可隨時活用該國語言。在修習基礎佛學時,我們也必須在適當的環境裏,如在僧團裏修習,且必須經常提起七菩提分正念,隨時激勵自己,將這七種覺悟的方法運用在日常生活中。
在這兒需特別注意「運用」兩字,切勿把七菩提分只當做知識般背誦,必須知道如何運用。這就好像學語言,並不是把字典背得滾瓜爛熟,就能聽、說、讀、寫等實際運用該種語言。
修行,就是要讓人將七菩提分真正融入生活,達到無相、無願的境界。若將七菩提分修好,三三昧的境界自然成就。這是上一講的重點,今天要談的是六度波羅蜜和四無量心,也是更進一步的境界。
“雲何得圓滿檀波羅蜜、屍波羅蜜、羼提波羅蜜、毗黎耶波羅蜜、禪那波羅蜜、般若波羅蜜,及以圓滿慈、悲、喜、舍?”
修學小乘佛法沒有快捷方式,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誠如我們前面所談的「善修習」,必須按部就班,拾級而上。
這裏所講的圓滿,則是修學大乘佛法的方法。大乘不像小乘佛法修習時那麼呆板,因為修學大乘佛法時可以跳躍、越級。例如六祖惠能,有一日挑一擔柴,剛放下時,只聽到一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就豁然開悟了。這就是大乘佛法的修行,亦即「初發心時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一般人可能會懷疑,自己真的有能力豁然開悟而覺行圓滿嗎?為此,我們再舉一故事為例,古時有兩位阿羅漢兄弟,大哥名叫星樹,弟弟則叫小星樹,兄弟倆人天資差異很大,但卻同時進入世尊的僧團修習,結果弟弟因為太笨而幾度幾乎被趕出僧團,世尊知道這件事後就留下他,並交給他最簡單的工作--掃地。一開始小星樹仍非常笨拙,但精進掃了三年後,竟然也開悟而證阿羅漢了。所以,我們一般人應對自己精進佛法要有信心。
再以大陸天童寺的雲水寮主為例,太平天國之亂時,天童寺已化成瓦礫,雖已是斷垣殘壁,他仍固守在破寺裏天天掃地,從清末一直掃到民國二十一年,他也開悟了。記得當年易君左先生去拜訪他時,他仍在掃地,並不多言,只是口中小小聲地念念有詞,仔細聆聽,才知他念的是:「掃地掃地掃心地,心地不掃空掃地。」這真是絕妙佳例,就連最卑微的「掃地」,也能使人脫胎換骨,跳躍開悟。
「雲何得圓滿」,即如何達到圓滿以下六度波羅蜜的境界。
檀波羅蜜--「檀」是佈施,「波羅蜜」是圓滿的境界。佈施,實際上包括了外施、內施、無盡施等。外施,指的是金錢的供養,也就是財施。內施,則是指心力的付出,例如老師對學生所真誠付出的愛心,醫師對病人所付出的愛心與耐心。無盡施,是指真正能為這世界投入心願與確實執行,雖明知不可能而「吾亦往而為之」的善事,皆可說是無盡施。無盡施是把經文裏的「願諸眾生……」落實執行,而不是把「阿彌陀佛」當口頭禪念念而已,這種有口無心、光說不練、無法真正力行的人,皆不算是無盡施。
我們雖談了內施、外施、無盡施等這麼多種佈施的方式,然而,若要真正達到「圓滿」的佈施波羅蜜,則還必須能夠佈施生死。
魏晉時代的法顯法師,與唐朝的玄奘法師,都是能夠將生死徹底佈施的佳範。他們當時到西域去取經,其實原本都是有許多人一起前往的。然而面對西域取經途中大漠的險惡地形、氣候及環境,許多人因「我執」作怪而開始不適應,於是逃的逃、亡的亡,無法坦然面對與接受現前的遭遇。卻只有法師在出發前早已將生死佈施,遇到危險有如看風景一般。能將生死佈施掉,也就自然沒有我執、沒有自我,如此沒有我執則身心輕鬆而能有所超越,一旦險境現前時,亦能泰然處之,不但不會逃避,反而能由定生慧,進而有所成就。
修行在菩提道上,就好像開車在高速公路上看風景,此時此刻,不管再美的風景,或再差的境界現前,都必須向前走,專心開車,萬不可踩煞車,停下來觀望。修行亦然,心中不可因有任何罣礙而黏住,使我執、情執妨礙了修行的進度。 能佈施生死,才得以真心修行。佈施生死,乃是真正能了生脫死,放下我執、自我及我慢。一個自我意識很強的人,總是愛炫耀自己,希望別人能注意到他、看重他。而一個真正懂得佈施修行的人,卻是沒有自我,不稱讚自己,卻能時常稱讚別人,真正把我執與自我佈施掉,把生死佈施掉,至於其結果如何,則隨緣了!
印度有位富有的律師,家財萬貫,擁有自己的城巿,此人平日一毛不拔,凡是來化緣請求小施者,皆一律被僕人一腳踹出去。但是有一天,來了一個人,提出天大的請求,他希望這位律師能發心大佈施,為印度全民族蓋一系列學校,從小學、中學,一直到大學,以普及印度的教育。
很奇妙地,因緣成熟的時刻到來了,這位富有的律師竟然慨然答應,不但施財,並且捐出自己所擁有的城巿做為校地,最後他在全部都舍掉之後,孑然一身,當比丘修行去了。這樣的人,平日一毛不拔,不畏人言,不執著小功德,一旦因緣成熟,卻來一次舉足輕重的大佈施,一次就把外施、內施、無盡施全部施出去,至於是非毀譽也一概不過問。這就是真正放下我執及生死,成就了「圓滿」的佈施波羅蜜。
屍波羅蜜--即戒波羅蜜,也就是戒的圓滿境界。前面所談的佈施波羅蜜,若僅停留在財施,則只是幻境的佈施,無法讓人出離三界。真正的佈施是藉財施而進一步舍我執、舍生死,以達到終極目標--出離三界。
在此談到的持戒也是一樣,僅持戒條並無法使人了生脫死。戒包含了戒與律。戒是用來規範心性而不是用來規範行為的。所以說是藉戒律為規範來助人學解脫,所謂的「別別解脫戒」,即指戒律乃為特別的解脫法。
為什麼戒律是特別的解脫法呢?我們必須對戒律有清楚的認識,瞭解到戒律是用來約束我們放逸的心性,而不是把戒律當做目標,老是在事相上打轉,痛苦的死守戒條的枝末細節。古今時代不同,環境不同,若要刻板的死守經文中的戒條,而無法瞭解其真正的涵義,則守戒只有徒增痛苦,遑論解脫了。所以如果能夠善巧方便的運用,戒必可成為我們行為與動機的依據標準,達到圓滿的戒波羅蜜。
羼提波羅蜜--即忍辱波羅蜜,也是圓滿的忍辱境界。外來的逆境,別人看來是逆境,既然是逆境,為了要逆來順受,內心必然受到逼迫,如此當然就必須「忍」。而修行者則不將此視為逆境,既非逆境,則內心舒坦,沒有任何壓力逼迫,當然也就無所謂「忍」的存在了!
所以真正的忍波羅蜜,其實已經不需忍,而是心境將現前的環境轉換,非常舒坦的接納,這樣才是真正達到「忍」的圓滿境界。否則只是假忍、暫忍而已,一旦崩潰爆發,則不可收拾。例如,當別人罵你時,若你勉強擠出笑容,表面上嘴巴說沒關係,內心卻沒有將恨轉化掉,只是暫時積壓在心裏,表示修養好,等到回家之後,氣不住了,就藉摔杯盤、罵小孩洩恨。這樣的情況,這樣的修養,並不是真正的修行,也不是真正的忍波羅蜜。
真正的修行者,內心是相當坦然的,每一個情境現前都能當下轉化掉,毫不積壓、逼迫,這樣才是真功夫。比方說,別人罵你時,你能回過頭來,笑著稱讚對方講得很好,並能請他坐下來談,接著將話題嵌入佛法,這才是真「忍」。聽起來似乎很難,但修行人為什麼能做到呢?這乃是因為修行人不執著,故能突破忍的局限框框,這樣子,他的忍受度當然比沒有修行的人大得多。況且只要認清我們生活在這娑婆世界,本來就是五濁惡世,所有違逆,都可視為理所當然,既然我生長在此環境,都曾與人彼此互相違逆,這樣想就是逆來也能坦然面對,將逆轉成不逆(如前所舉例子),當然也就無需忍了。所以忍波羅蜜,是心性坦然地面對情境;而不是逼迫心性,對情境做壓抑式的勉強接受。
毗黎耶波羅蜜--即精進波羅蜜。佈施、持戒、忍辱都是修行的必備教材,而「精進」則是方法。隨著精進功夫的累積,用心、用功深入修行之後,佈施、持戒與忍受內容的品質必會產生變化。這必須要眾生從親身實際修行當中去體悟。我們必須切記「精進」乃是菩薩之善根,唯有精進,才能漸入佳境,而能進一步有所成就。
禪那波羅蜜--即禪定波羅蜜。當我們精進於佈施、持戒、忍辱之後,所能產生的第一個成就與效果,就是「禪定」。禪定可由兩方面來修行,一者為專對修行法部分來修,即體會真如的禪定。另一者即為從世間法來修,例如從插花藝術來成就,體會插花三昧。
古時,有一位善彈琴的人,很有慧根,師父希望他能出家弘法,他不願意,原因乃是他捨不得離開那把琴,於是他要求師父,如果出家之後,能讓他繼續彈琴,他就願意出家。師父果真答應,並在其房內放置各種琴,供其研究、彈奏。他非常用心並且組織了樂隊,後來這位琴師真的成就證阿羅漢。由此可見從日常生活中,就自己的專長興趣修學,一直往上發揮,達到頂峰,在此過程由定生慧而所有成就,這種修法稱為三摩地。從世間法各個方面來的,就是隨緣止,隨著世俗的因緣來修禪定。
般若波羅蜜--即智慧波羅蜜。佛法的終極是覺悟。人必須要有智慧才能覺悟,學佛人要由智慧啟發而得覺悟,但是我們為何不直接講智慧,而還要從佈施、持戒、忍辱講起呢?此乃因每個人因緣不同,並不是眾生沒有智慧,而是並非每個人都可以直接切入智慧的圓滿境界而達到開悟,所以只得藉佈施、持戒、忍辱等事相為依循,才能將眾生逐漸導入般若境界。
我們常常會問,為何現代人不及古人,如世尊、惠能等有善根、智慧呢?其實智慧、善根、福德皆須培養。惠能極可能因他前幾世皆以精進培養而累積了許多善根,才能因一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放下柴擔就開大悟。至於如何培養呢?並非只靠靜坐、誦經、念佛這些儀式就得善根,真正重要的是必須時時提起正念、疑情。
疑情提得起來,善根才能提高;疑情提起,觀照得清楚,智慧才會提高,時時觀照「佛法的中心思想是什麼?」而不打妄想,也不只是空心靜坐,此乃培養善根、智慧的不二法門。疑情不提,永不得出離三界。日日提疑情,生生世世累積,功道自然成,也就能出離三界而得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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