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大乘論》探索--下
(四)補特伽羅意樂意趣:此意趣是說佛陀根據有情的不同意樂而說不同的法門,以斷惑證真度脫生死。佛陀若見慳貪的有情,便說慳貪的壞處,談佈施的好處,有情聽後便行佈施。繼而執著佈施,以佈施功德為第一,不修其他法門。於是佛陀又說佈施的功德劣,不如持戒的功德勝等。這並不是佛陀又謗又讚佈施波羅蜜,前後矛盾,目的是讓眾生舍劣起勝,乃至成就最勝佛果。反而顯示出佛陀苦口婆心,善於教化的大悲大智的德行。
四秘密:秘密是說意義不明顯,很難理解。
(一)令入秘密:諸法無我,無自性可得,這是佛法已楷定的真理。初機有情,根機淺劣,對離言的勝義諦相,不能了知,如果給他們講說諸法無我,畢竟空義,他們聽後心生怖畏,謂佛法如空花,龜毛兔角而落入斷滅見,遠離佛法。佛陀為令初機有情深入佛法大海,不得不依世俗諦在大小乘中說諸法有我,造業必受果報,有諸法自性差別可得。以便初機有情厭離生死,感悟世間無常,證得出世的常樂我淨的涅槃法。這是佛陀因機施教的權說,不是佛法的第一義諦。
(二)相秘密:相是三自相。為了使有情悟入所知相的真相,佛陀便廣說三自相,這三自相是一切法的總相、共相。比如說一切法都無所有,是顯示遍計所執是無,並不是依圓二相亦無。若說一切法如幻如化如泡影,則顯示依他起相是如幻化,圓成實相則非幻化。依三自性說三無性,就是相秘密。
(三)對治秘密:用法門對治與之相應的煩惱,如多貪眾生不淨觀,多嗔眾生慈悲觀等。通常所說的有八萬四千法門對治八萬四千煩惱。
(四)轉變秘密:對字句的解釋,不能直接的望文生義,需轉變一下,用其他的意義解釋。如有頌曰:“覺不堅為堅,善住於顛倒,極煩惱所惱,得最上菩提。”此頌若從字面上來看,是十分荒唐離奇的。顛倒得厲害,煩惱得非常,居然能得最上菩提,不是開國際玩笑嗎?這頌應該這樣解釋:覺不堅為堅——覺是覺慧。第一個堅字是剛強難調難伏之意,不堅即是不剛強易調伏,暗指調柔的無散亂定。第二個堅字是平常所說的堅固之意。整句意義是:有堅固的覺慧才能生起調柔定。善住於顛倒:是說善能如實知常樂我淨這四顛倒是顛倒妄見,要去掉這四顛倒,必須常修常安住于無常苦空無我的四觀想中,以對治常樂我淨的四顛倒,並不是安住於顛倒之中。極煩惱所惱:學佛者為了成就道業,必須把身心常處在極度的煩惱中去磨練,經過千磨百練,從中悟得煩惱是生死根本的道理。整頌大意是:堅固的覺慧生起調柔定,用這定力去對治煩惱和顛倒,才能證得最上菩提。這個意義順理成章符合法理,隨順聖意。尋思上述內容得知:三自性是解釋甚深法義的,實在難解,不懂也就算了。四意趣四秘密所闡述的義理較易懂,文句也較淺顯。但是,這易懂的義理,淺顯的文句,使學者十之八九產生錯誤,屈解佛意,錯釋經文,謬論百出,自誤誤他,成為三世諸佛的冤家,一切眾生的對頭,過失太嚴重啦!對必須用四意趣四秘密才能解釋清楚的契經文句,切不可以掉以輕心,應謹重對待。中國佛教是宗派性質的佛教,派與派之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般的小問題爭論不休。究其原因,主要是他們不懂三自相,四意趣,四秘密,對佛法中的一些契經文句,不能真實理解,各憑已見,強為解釋,只要碰在一起,便會我是你非的爭論起來,吵得沒完沒了。如三論宗的開宗祖師吉藏大師便與當時的三朝(齊、陳,周)論師僧粲,來回往返的辯論了四十餘年方才收場。假使當今中國學佛者都能掌握這三自相,四意趣,四秘密,雖說不能完全消除門戶之見,也可減少一些不必要又浪費時光的諍論。這便是無著菩薩說三自性、四意趣、四秘密的目的。
六 學佛者的不死妙藥
宇宙間的萬事萬物皆是依賴內因外緣而得生起,不停地遷流變化,新陳代謝,故我佛法中有一諸行無常的法印。世界是成住壞空,事物有生住異滅。有情會生老病死。可見宇宙間沒有一物是常住不變的。有情既有生老病死,有生就必死無疑,秦皇漢武欲長生不死,以便千千年統治江山,萬萬歲好當皇帝而違反這一客觀規律,派遣大臣四處尋求長生不死藥,結果成為歷史笑料。彭家老祖儘管活了八百年,還是早已作了古人。秦漢時期的方士和晉朝以下的道士的長生不老術,只不過是無知的方士道士們演的一場騙人的把戲而已。很多達官貴族甚至九五之尊的皇帝,吃了他們的長生不死丹,不但死了,因中丹毒,比不吃丹藥的人死得早,死得快,死得慘。從這一點上看,方士、道士們的長生不死丹,是歷史上一個小小惡作劇。世間上根本沒有不死的丹藥。有人看到此處,可能會發問:你說世間上沒有不死丹藥,那你佛們怎會有不死妙藥?若真有不死妙藥,為什麼你們的三世諸佛盡皆涅槃,歷代祖師全部往生?請發問者看清楚,我所說的是學佛者的不死妙藥。當知學佛者的真實生命是法身慧命,不是五蘊假合的色身臭皮囊。對一個學佛者來說,沒有法身慧命,這個人生則行屍走肉,死與草木同朽。所以三世諸佛,歷代祖師、諸菩薩、諸佛子,把慧命看得比色身生命重要千百萬億那由他倍。視色身如同草芥鴻毛。如須大拿太子為救餓虎母子的生命而勇取地捨身喂虎,釋尊在因地行菩薩道時,為求半偈佛法,不惜以身供養羅刹。象這樣的長養法身慧命而舍去色身可歌可泣的故事,在佛經裏非常多。
學佛者的法身慧命,全靠佛法來保養。若你欲使你的法身慧命長活不死,直至圓滿證得法身,那你必須服大良醫師無著菩薩開在《攝大乘論》裏的不死妙藥方——三種相練磨心,斷四處。三種相練磨心,就是用三種方法對治修學佛法者,在修證過程中生起的三種退心。(一)有一些求證無上菩提的菩薩,因為觀見無上菩提極難證得,而生退心。對治這退心,必須樹立自信心,克服自卑自棄的情緒,應思惟觀察:“在十方無量無邊的諸佛世界,在刹那之間就有不可數不可數的人類有情證得無上菩提”。他是人,我亦是人,他能證無上菩提,難道就我不能證無上菩提?我為什麼竟自甘墮落,這樣的沒志氣?如是思惟自責以後,這脆弱的心便會奮發起來,勇猛精進地邁向菩提大道。這叫第一練磨其心。(二)又有一些發菩提心的菩薩,欲修六度萬行,聽到六波羅蜜極難修習,便生退心。要對治這退心,應當觀察:佈施等波羅蜜多行,雖是甚深難行,但只要具足清淨增上意樂——勝解和欲所顯的淨信,即對佛法有堅固的信念,就能修習六波羅蜜。我既然成就了這清淨的信心,由信心的力量,只要少用些功夫去修習,也能圓滿無上菩提。為什麼還不勤勤懇懇地修習呢?這樣尋思以後,疲弱的心便能堅強起來,作到難學能學,難行能行。有志者,事竟成嘛!是名第二練磨其心。(三)還有些菩薩,聽說無上廣大佛果極不容易圓滿成就,又起退心。為對治此退心,應思慮:世間的凡夫,若能成就染汙的十善,命終以後,尚能招感自體圓滿的人天有漏異熟果報而生,我以出世離欲惡不善的清淨心去修行,成就妙善,清淨無漏善法,有朝一日怎能不圓滿三身四智五眼六通的廣大佛果。是為第三練磨其心。這三種相練磨自心,是說自心要退墮時,便即修習思惟觀察,訓練磨礪,使之振作起來,不致退墮。只有心不退墮,才能保證你的法身慧命長活不死,故這三練磨其心,只是保證你法身不死,至於在成就佛果菩提的過程中,還會不會出現什麼問題,那就難得說了。慧命雖然不死,萬一停止不前。或者成為二乘,那就糟啦,於無上佛果就望塵莫及,永遠也證不到。要圓證阿耨菩提,不但要三練磨心,而且要斷四種處。這所應斷的四種處,是圓證法身的特大障礙,只有斷除了它,法身慧命的圓滿證得,方萬無一失。(一)斷作意:菩薩求證佛果,必須斷除三乘自了漢的下劣作意。二乘行人,唯求自了,視三界如火宅,生死如牢籠,一旦證得阿羅漢果,便急急忙忙的速入涅槃,躲避生死,享解脫樂。菩薩修自利利他的廣大行願,雖了生死又恒處生死廣化眾生,為圓滿六波羅蜜,不能有二乘自了漢的下劣思想,要發無上心。現在有一些有知識有行持的青年僧伽,因看到佛教裏的一些不良現象,這些不良現象無情地打碎了他們初發心時的那種道心,便去住山住洞住茅蓬,一人清修而已。佛法興衰佛子有責,我們既然學了佛法,得到了佛陀的法雨滋潤了我們的法身慧命,為酬如來深恩,怎能袖手旁觀,見佛教衰微而不發心弘揚呢?正因為佛法衰弱,我們的任務才更重大,不必為那些不良現象所嚇倒,迷惑。我們是學佛學菩薩嘛!又不是學那些佛教中敗類,獅子蟲,要逆流而上,勇敢地和魔鬼作鬥爭,為使眾多有情成為佛子而不變成魔孫,應舍去自己一個的清修,贏得眾多有情的齊修。樹立“弘法是家務,利生為事業”的每一個佛子都應該樹立的好思想。(二)斷異慧疑:異慧是對大乘甚深教法的邪解邪執,如墮于常邊的增益執和墮于斷邊的損減執。疑,即懷疑,對大乘佛法沒有堅固的信心,猶豫不決,不能決定信解。印度佛教中的聲聞乘,大多懷疑大乘是否為佛說,更不要說被邪見罩住的眾生和外道了。這異慧與疑都是修證大乘佛法的大障礙,有了這兩個傢伙,三種佛身,無住涅槃,休想證得。故菩薩應永遠的徹底的把它們連根拔掉。目前社會上有一小撮研究佛學的學者,有些人是打著研究佛學,搶救佛教文化的招牌而沽名釣譽。只要翻開他們的大作一看便知,沒有不譭謗佛教的,把《六祖壇經》的禪學思想批得一遝糊塗,《華嚴金師子章》的法界緣起理論駁得一無是處,請問這是在研究佛學嗎?在搶救佛教文化嗎?他們既沒有搶救佛教文化,也不是個學術態度端正的學者,是在毀滅佛教文化,是些摧毀佛教文化的能手。古人雲:“學一行,愛一行”。他們是反其道行之:學一行,罵一行。由於歷史的原因,譭謗佛教越厲害的文章越容易出版,他們便為了這名、利二字,不惜倒轉筆尖,反轉舌根,大寫大罵佛教的文章,以便多出幾本書,多得幾塊錢,名利雙收,變成學者,作家。儘管有些以前曾是佛陀的法眷,仍是幹這臭勾當。嗚呼!利刃上蜜偏要舔,帶鉤魚餌偏要吞。對於這些異慧冠軍,疑軍元帥,南無地藏王菩薩,您要大慈大悲啊。(三)斷法執:能夠聞思大乘教法,卻又生起我能聞思,我所聽聞等的執著,起增上慢,生不起真現觀。以為凡我所修皆是殊勝,他人所行盡皆低劣,這厲害的法執,是證實相的障礙,因此菩薩應斷除它。中國佛教各家各派都有判教,這本是好事,讓眾生一門深入佛法大海,因佛法是圓融無礙,一門通則一切門通。但各宗的判教,多是執著,執藥成病:抬高自宗,貶低他派。如天臺宗的五時八教便把自宗判得至頓至圓,把依《解深密經》立宗的唯識宗判為第二時的相始教。唯識學卻把華嚴判為第三時的中道教。當知《解深密經》的當機者是補處菩薩,七佛之師,倒駕慈航的文殊、觀音等菩薩摩訶薩,怎麼可能說他們是初發心的大乘始教的行人,這簡直是惡意貶低真實大菩薩。唯識宗的有、空、中的三時判教,是依《解深密經》把佛陀一生說法的內容分為三類,不抬高自己,不貶低他人,是合理合情,暢佛本懷。中國佛子,若人人除去法執,沒有我最高,他最低的分別心,如《金剛經》雲:“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儘管有八宗的判教,還是和合一味的。(四)斷分別:分別就是於平常見聞覺知所顯現的色聲等境和從定心中由觀想力所安立的境界(如修不淨觀所顯現的青瘀等相),起虛妄分別,作意不休,如見好色必貪,聞惡聲必嗔,於不好不壞的香起癡心,或者貪愛定境喜極而狂,著瘋狂魔;驚極而怖,著恐怖魔。起貪嗔癡,造殺盜淫,本欲斷惡修善,實則棄善作惡,因此菩薩要證得根本無分別智,不論是對任運現前的境或是定心安立的一切相,都要無所作意,無所分別,斷除了對這所緣相的妄計分別,才能悟入真如法界。
在我們這一代青年僧伽中,有小部分人信心不太堅固,道心不夠堅強,雖說是受不良現象的影響,更主要的是自己不負自己的責任。俗雲:“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各人”。師父把你剃度引進了佛門,學修佛法那是你自己的事。若能“稽首觀上座,,切莫學下流”,就是處在再壞的環境,你也會潔身自愛,象蓮花出於污泥而不染,更何況佛教中的不良現象極少,與社會相比如滄海一滴,也不乏真修實練,有道有德的僧人,為了不負出家初心,應當常觀生死眾苦,世事無常而發出離心,稱頌三寶殊勝功德,使信心堅固永不退失。亦觀父母眾生為苦逼迫,發菩提心,度脫他們。為長養法身慧命,圓滿證得,用三種相練磨自心,斷四種處,如是行之,何愁佛道難成,法身不證。
結語
唯識無境中道了義之教,起源于慈氏菩薩的《瑜伽師地論》,大成於《攝大乘論》。《攝論》是無著菩薩晚年的作品,也是菩薩的代表作,標誌著菩薩唯識思想的非常成熟。此論體系嚴密,組織獨特,《攝論》以十一分組成,除第一分總標綱要外,餘十分的每一分都是解釋一個大課題。如《彼入因果分》就是專門論釋六波羅蜜的,先說六波羅蜜是彼入因,次談六波羅蜜是彼入果,然後再以十分別六波羅蜜:一、數——敍述六波羅蜜為什麼不多不少恰好六個的理由。二、相——釋六波羅蜜的體相特徵。三、次第——釋六波羅蜜為啥是佈施乃至般若的順序。四、訓釋——釋六波羅蜜的名義。五、修習——是談修習六波羅蜜的方法。六、差別——論六波羅蜜的種類。七、相攝——談六波羅蜜與其他一切善法的關係。八、所治——是說六波羅蜜所治物件與一切雜染法的關係。九、勝利——說修習六波羅蜜的殊勝利益。十、抉擇——議論修習六波羅蜜時六個之間彼此的關係。此一彼入因果分是這樣的結構謹然,有條不紊,其餘九分莫不如是。若人一讀,愛不釋手,欲罷不能。南北朝是玄學最盛的時期,般若學的東流,正好與玄學的某些思想相契合,於是中國佛教史上出現了“格義佛教”,羅什的譯出三論,使般若學走上了獨立發展的道路。真諦三藏的初傳《攝論》,遭到了般若空宗學者們的阻礙,後來仍成了一大學派。從陳真諦三藏於天嘉元年初(西元 560年)譯出《攝論》,創立學派,至唐貞觀十九年(西元 645年)的玄奘三藏開創唯識宗,攝論宗被唯識宗所包含而失去尊貴的宗派地位,儘管才八十多年的壽命,卻是南北朝時期百花齊放中的一朵閃閃發光、幽香萬里的金花。為南北朝時期的義學灌輸了新鮮的血液,使被一切皆空教迷惑的學者,看到了學佛者的希望——三種佛身(《彼果智分》),無住大涅槃(《彼果斷分》),而對學佛充滿了信心。《攝論》雖成為唯識宗所依的六經十一論之一論,講席仍十分興盛,未被其他經論所奪席,攝論大家不乏其人,如真諦三藏的四傳弟子僧辨撰有《攝大乘論章疏》七卷。直至談直指,輕法相的南禪慧能大師一派的掘起,《攝論》才逐漸衰亡。唐武宗的滅佛,佛教典籍被摧毀殆盡,《攝論》也不例外,被業障鬼李炎一把火燒成灰燼,歸入地大。宋元明清四朝是禪、台兩家的天下,《攝論》跟唯識宗的命運一樣,一厥不振,其間雖有極少數人學唯識,弘揚唯識,因沒有唯識的重要典籍,亦如隔靴搔癢,無有大益,如明末清初四大高僧之一的藕益大師,著有《成唯識論觀心法要》,玄奘大師的再傳玄範著《攝大乘論疏》七卷等有關唯識學的文章。直到清末楊 文會老 居士從日本取回唯識典籍,在南京創辦支那內學院,發揚唯識學,《攝論》才跟唯識宗的興起而興起。我閩南佛學院的唯識學,是承太虛大師在支那內學院所學,我有幸學唯識教,讀《攝大乘論》,全靠虛大師等古德們的恩賜。為了酬報前輩大德的深恩,我除了認真學好《攝論》外,此生此世誓願弘揚《攝論》,同時亦不辜負 單培根 老師三個學期來教我們《攝大乘論》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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